回到监舍,廖百夏脸色凝重,今天的大剂量抽血,意味着所谓的“特俘营”,就是被日本人当作了日本伤兵的“血库”,这里所有的战俘,实际上就像畜生一样被圈养,随时可能被拉出去抽血。
廖百夏不止一次听说过这种“活体血库”,很多时候,日本鬼子不是根据人体可供血量来抽血,而是根据日本伤兵的需要量来抽血,甚至抽干一个换一个!相比起来,野泽雄二对待这批战俘,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廖百夏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问身边的几名八路军战俘:“你们都是什么血型?”这几名八路军战俘今天都没有被抽血,其中两人一脸的懵逼,摇着头说不知道,另外三人都说自己是O型血。
廖百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是相对稀有的AB血,所以有可能会被储备,但人数最多,基本不会有“库存”的O型血怎么会暂不需要?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高声问道:“兄弟们,还有谁是O型血?”
区良驹的一名“随从”从床上坐了起来,面色苍白,略带虚弱地说道:“我是O型血,怎么了?”另外一些被抽了血的战俘也纷纷说自己是O型血。
廖百夏再次动容――如此看来,今天的抽血并不完全根据日本伤兵的需要来进行,很可能只是一场“演练”,而抽谁不抽谁,似乎早就有安排!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八路军战士都不在今天的抽血名单之中?
一名八路军小战士悄悄地对廖百夏说道:“那个抽血的女军医好像是中国人,不像是汉奸,不仅长得漂亮,说话也轻声细气,给我抽血的时候还问我老家在哪里。对了,哑巴那天抽血晕倒了,她还给他吃外国糖(注:巧克力)。”
廖百夏问道:“你还看到什么了?”
小战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觉得她不像是坏人,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可能当汉奸。而且鬼子似乎对她也很客气,您说,她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人?”
廖百夏一楞,下意识地看了眼众人,低声对那小战士说道:“不要瞎想更不要到处乱说。鬼子把我们当成血库,又如此优待我们,有计划地抽血并不奇怪。”
廖百夏说完,冲着众人抱拳,朗声道:“今天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日本人这些天好吃好喝地待我们,第一,不会长久,第二,没安好心!但是,大家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更不要丢掉与鬼子斗争的勇气和信心!某种意义上,血抽得越多,表示日军伤亡越大,抗战胜利就越近!”
一干人听了倒也深受鼓舞,区良驹的一名“随从”忿忿地对区良驹说道:“团长,八路确实厉害,居然能把这么垂头丧气的事情说得如此振奋人心,给他这么一说,看来我今天的血还抽得不够多!”
区良驹鼻孔里发出“哼”地一声:“他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晏轲听了廖百夏的慷慨陈辞,并未像往常一样激动不已,反而有些情绪低落。他悄悄对杨啸说道:“大哥,今天我们都不用抽血,是不是有些古怪?”杨啸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道:“这应该是那个沈一秋的功劳!”
晏轲心中一颤,他从杨啸那种带刀般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寒意――显然,杨啸坚持认为沈一秋早就认出了他们,尽管没有对他们不利,甚至还“高抬贵手”,但这颗“定时炸弹”不除,杨啸始终会心神不宁。
他急切地说道:“大哥,沈一秋不是汉奸,我相信她!”
杨啸皱着眉头摇摇头,沉默不语,这令晏轲更加不安。
又是一天。这一天的晚餐尤其丰盛,除了有新鲜的蔬菜,居然还有肉包子。山田笑容可掬地来到食堂,大声宣布道:“今天是大日本帝国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中将的生日!肉包子敞开了吃!”
食堂内一阵冷场,并没有出现山田希望看到的欢欣鼓舞的场景,令其有些尴尬,但既然是给司令官庆生,也动不得气,只好悻悻地离开。
战俘们谁也没有谁先动筷子,一些人甚至离席走到了食堂门口,假装透气――尽管可以敞开了吃,但给鬼子庆生,这个由头令人难以接受。
沉默间,钱豹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大声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庆生就庆生!老子先填饱肚子再说!”说完,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撸起袖子,抓起一只大肉包子,狠狠地咬上一口,顿时满嘴流油,显得十分香甜。
战俘们被钱豹的情绪感染,有人见食堂内已经没有日本人,于是大声说道:“红事是吃,白事也是吃,谁他娘的知道咱们是庆生还是贺死?来,让我们敞开了吃,共贺鬼子不得好死!”
众人顿时释然,哈哈大笑,纷纷说道:“娘的,迟早是个死,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一会儿,眼前的菜和肉包子就被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的战俘们在回监舍的途中,发现几名日本兵正指挥着一些农民一样的苦力,吃力地抬着一些竹竿、木板等,并将这些材料散乱地堆放在特俘营大门不远的空地上。
“鬼子居然不使用战俘当劳力,难道有什么事不愿提前泄露?”廖百夏疑惑不已,并且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起的战俘们突然发现空地上搭起了一座高约五尺的擂台,擂台台面由木板制成,铺着红地毯,周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上方是“强身健体 东亚共荣”的大横幅,台正中则悬挂着巨大的“旭日”旗。
“旭日”旗上那块硕大的红斑,像是战俘们被抽出来的鲜血染成,阳光照耀之下,隐约还有些杂色,如同溅上去的血迹。
擂台下靠近墙的一边,摆着一排用白布蒙起的长条桌,野泽雄二和一些日本军官端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不时有说有笑。紧坐在野泽雄二右手边的,则是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军医中佐。这名军医中佐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山田少尉站在擂台上,用他那并不标准的口音大声宣布:“诸位!为了大家继续保持健康强健的身体,从今天开始,大日本帝国皇军将定期组织擂台比赛活动!比赛形式为徒手格斗,拳脚不限,不准流血,不准打死人!但必须全力以赴,打到对手彻底失去抵抗力!皇军慧眼如炬,如有消极比赛者,严惩不怠!”
战俘们一片哗然,有人愤慨地说道:“这不是让我们兄弟自相残杀么?”见战俘们喧哗,山田匆忙走到野泽雄二面前,听从指令。
野泽雄二附耳说了些什么,山田不住点头,转过身来,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周至少要打一次,连胜三场者即判定为当日优胜者,享受伙食小灶优待!优胜者将于明天继续打擂,连胜三场或最终胜利者判定为周冠军,继续享受优待……依此类推。打擂期间表现优异者,除了长期获得优待外,还将获得优先释放机会!最终获胜者,直接释放!”
战俘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有人兴奋地嚷嚷道:“好啊!老子拼了!”钱豹身边的两个同伴摩拳擦掌道:“豹哥,要不要试试?”钱豹两眼一瞪,骂道:“咱们这点功夫,能和这些官兵比?他娘的,鬼子的话,你们也信?”
尽管一些战俘蠢蠢欲动,但谁都知道,第一个站出来的可不划算,不如赖到最后,等别人打累了,坐收渔翁之利,得个周冠军什么的才好。
山田见战俘们均不主动,环顾了一下擂台下方,继续说道:“先出场的,有挑选对手的权利,而且无论输赢,都将获得小灶伙食优待!”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大喝一声,跳上了擂台,战俘们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尽管他们清楚这打擂其实就是被日本人当猴耍,但既然每个人都躲不掉,那么先观察观察别人的武功底子和路数,再看看热闹,没什么坏处。
晏轲定睛一看,那人身材威猛、虎目虬髯,一幅见谁就灭谁的样子,看来颇有些实力。山田哈哈大笑,走过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赞叹道:“哟希!皇军早就看出你非同一般!你的,先挑对手!”
那人站在台上威严地扫视了一周,一些原本想看热闹的战俘赶紧缩起了脑袋。区良驹的一名“随从”低声说道:“这小子看起来有些牛逼,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区良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两下子,敢第一个上擂台?”
然而,那虬髯战俘却突然把手指向了一个瘦小个子,略带得意对山田说道:“我选他!”战俘们均是一楞,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纷纷摇头不止。而那瘦小个子则一脸惶恐,浑身瑟瑟发抖。
一名短发战俘挺身而出,指着虬髯战俘大骂道:“姓蒋的,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来,老子来和你过两招!”说完快速奔跑过来,两步一蹬便跳上了擂台。
虬髯战俘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挥出右拳就向短发战俘砸来,短发战俘也不示弱,直接就硬碰硬迎了上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右手小臂顿时骨折!疼得脸色苍白,豆大汗珠冒了出来!
那虬髯战俘得势不饶人,圆睁双目,欺身上前,左拳又虎虎生风地砸了过去,正中短发战俘脸上腮部,短发战俘向后就倒,吐出几颗碎牙,再也动弹不得。
山田大喝一声,从擂台边跑了过来,用皮靴朝虬髯战俘身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道:“没有听到规矩么?谁让你下这么重的手?”
虬髯战俘一脸不服:“老子还没用力,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打?”
山田又快速跑到野泽雄二面前,野泽雄二朝山田耳语了几句后,山田起身宣布:“皇军摆设擂台,目的是帮助大家强身健体,第一场比赛由于实力悬殊,出现了流血事件,经判断,属于在所难免,但应下不为例!”
擂台下,战俘们均不以为然,都认为鬼子是在假惺惺地装模作样。
山田一挥手,两名日本兵上来将短发战俘抬上了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担架,朝医务室方向走去。
三招不到就解决了一个对手,虬髯战俘信心倍增,得意洋洋地看着台下,大声说道:“谁不服?赶紧上来!老子不挑人了!”
擂台下,战俘们骂声一片,但谁也不上来挑战。杨啸目送那个受伤的犯人被日本兵抬去医务室,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着,一旁的晏轲没看到他脸上的变化,盯着擂台上叫嚣的大汉,自言自语道:“此人只是有些蛮力,不难对付!”
杨啸突然扭头对晏轲说道:“一会儿,你来向我挑战!”说完不待晏轲回话,便绕过人群,两手扶住擂台边缘,略显笨拙地爬了上去。
晏轲大吃一惊,不知杨啸想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杨啸要让他挑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