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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陆景云,江逾,见面

  伊羞阁,二○一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给我带来惊喜……啊——”

   花枝哼着小调,迈着轻快脚步打开宿舍门时,冷不丁被门后静默伫立的女生吓了一跳。

   “谁……”

   随即,她惊笑出声。

   “月亮,你回来了?”

   “无罪释放是不是?我就知道!”

   “赵炳乾有没有跟你道歉?”

   “我告诉你,全是好消息,周蕙她在媒体面前,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操作的了,网上那些风言风语也都被Cynthia封杀了,Cynthia哎!黑客界最神秘最低调最牛逼的大神!这次亲自下场为你封号洗水军,而且他威信这么高,从来都是做匡扶正义、救死扶伤的善事,粉丝无数,连带着舆论都跟着一块转了,现在大家都相信你是无辜的了。”

   “欸月亮……那个Cynthia你是不是认识?是你们脑王里的选手吗?为什么三番两次帮你?我记得上次演讲诈骗的事,好像也是他公布的,他是谁啊?”

   花枝见她安然无恙归来,高兴昏了头,一连串讲了许多。

   最后才发现……女生一直都没理会她。

   她左手拿着手机,右手食指微曲,紧紧咬在齿间,白皙的指节都被咬出了一溜红,身体有些僵硬,目光紧张而慌乱的盯着手中不断震动的屏幕。

   “月亮?”

   花枝试探般喊了她一声,指尖触碰到小女生的那一瞬间,月亮抬起头来,一双水光潋滟的纯净眸子像一面揭去神秘面纱的湖泊,澄澈、空灵,像一个孩子。

   一个被惊扰了,极度缺乏感的孩子。

   但这种感觉只是转瞬即逝,让花枝都怀疑那是错觉。

   “你回来了?”

   “我回来好一会了啊,你……不知道吗?”

   “是吗?”

   “月亮,你出冷汗了。”

   花枝微微松开她,发现自己的手心微漉。

   时值初夏,天气微凉,尤以女生宿舍楼里最潮湿阴暗,经常被调侃阴气过盛,人进来还能感受到冷飕飕的感觉,根本不会到出汗的地步。

   而且,她的身子看起来微微有些抖,更像是冻得,冷汗?

   “我、我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月亮握紧手机,口中言辞有些磕磕绊绊,像不经过大脑。

   “我问……你是不是认识Cynthia?”

   花枝又重复了一遍,眼底不经意划过一丝迟疑,她刚才讲了这么多,月亮都没听见?

   月亮微微低下头,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是陆景云。”

   “校草大人?!”

   花枝惊呆了,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又讶又笑又叹。

   “校草大人就是Cynthia,你没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他的英文笔迹和Cynthia微博背景上的字母,完全重合,只是较上面,现在更为成熟一些。

   他没跟她说过,却也早已相当于告诉她了。

   “天呐!”

   花枝不可思议的捂着嘴震惊了一会儿。

   但转念又一想,还挺合乎情理的。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怎么会第一时间就得知月亮的状况,如果是一般人,哪里会懂这种黑科技。

   而且这强势的作风,也像极了校草大人。

   校草大人果然再次刷新了她对学神的认知,牛掰!

   “月亮,你真幸福!”

   花枝羡慕的去牵她的手,这才发现刚才被她咬在嘴里的指节,居然破了,此时正在殷殷的流血。

   “哎呀,你怎么回事……”

   她急忙转身去抽屉里拿创口贴。

   “我没事。”

   月亮摇了摇头,将手插在兜里。

   花枝转身的时候,看着她,后知后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微微顿住。

   她躲在门后的狭窄范围内,纤细身姿一直朝里面缩,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怕得到惩罚。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逃避姿态。

   在医院的时候,她因为网上的传言,气得去和媒体理论,声称像月亮这种聪明到极点,又积极向上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抑郁症。

   “来,我帮你贴上。”

   她把声音放得温柔,生怕惊着她,因为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孩,甚至……病人。

   月亮起初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允了。

   “你啊,又想什么问题入神了?”

   花枝低头悉心帮她把创口贴贴上,余光不期然瞥见她手里一直震动的手机界面,是校草大人打来的电话。

   所以,校草大人一直在打电话,她一直不接?

   为什么?

   “月亮,你的手机……”

   她还没说完。

   月亮就慌忙把手机塞入兜里,目光有些躲闪。

   “你为什么不接?校草大人……现在应该很担心你吧?”

   他们作为朋友都担心的头要掉了,更别提校草大人那么爱她,肯定更不想她受到任何一点委屈。

   “我……”

   月亮嗓音喏喏。

   她不敢接,她怕接了,他会问她很多问题,问她为什么会有抑郁症,问她为什么没有爸爸,问她为什么一直都在骗他……

   她更不敢挂,不敢关机,怕他误会她要一直隐瞒他,怕他找不到她,会心急如焚。

   “月亮,你是不是累了?”

   花枝看着她神情不太对劲,不想继续逼问她。

   “一定是在警局里赵炳乾没照顾好你,要不你睡会?”

   “好。”

   她一口应允。

   花枝笃定她是在逃避着什么。

   而这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校草大人,可她为什么要逃避校草大人呢?那是她一向最向往,最亲近的人啊。

   花枝帮她把床铺理好。

   月亮躺进被窝,怀里抱着手机。

   花枝看她背过身子对她,眉头微微蹙起,心底凝聚了一个谜团,越滚越大。

   月亮会在什么时候咬手指?思考、焦虑。

   月亮有多少面?学术上的精湛、聪睿,生活上的活泼、生动,对付敌人时的狠辣、冷静和老师面前的乖巧听话……

   可她唯独没见过她这一面。

   像是怕……被抛弃了。

   经历过什么的人,会有这种表现呢?

   她又为什么会怕校草大人呢?

   一切都不得而知。

   褪去校草大人是最爱她的一个人来说,校草大人在方方面面都不必她差,甚至更强,月亮如果怕他……

   ‘啪——’

   脑海中,有一根神经不期然断了。

   花枝眼睛越睁越大。

   事情解决过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个疑问,周蕙当初诬陷月亮,完全可以用别的毒药代替,为什么非要用一种治疗抑郁症,药名都奇怪的要命药品?

   可信度低不说,她查过,这种药价格昂贵又渠道不好买,以周蕙的家庭,很难做到。

   结合现下,月亮怕校草大人,是不是怕校草大人慧眼有别于任何人,会知道……这件事?

   可是校草大人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更加心疼她,她总不会以为校草大人会抛弃她吧?

   花枝刚想开口,涌到嗓间,又止住了。

   这么久,她从来都没告诉过她,肯定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吧。

   可她觉得,她忽然有些看不懂月亮了。

   此刻,她就像一个谜团。

   女生正百思不得其解,兜里,手机忽然响了。

   “花枝,班主任问你怎么还不来上晚自习?”

   “我这就去。”

   “月亮……”

   花枝挂断手机,轻唤了她一声,发现小女生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过去为她盖上被子,关上灯,朝门外走去。

   城市的夜色迷离,一盏盏璀璨霓虹灯像走马观花般从玻璃窗上游走,川流不息的车道,给人一种永远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沈清璃看着身旁儿子脸色复杂又难看,衣襟轻薄,眼神凉彻,手里握着一个不断拨通电话的手机,腕骨微微凸起,给人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它捏碎的错觉。

   从上飞机到现在赶往萧山区,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濒临爆发又冷静克制的边缘。

   这种状态有多危险,没有人比她这个当妈、当医生的更了解,可偏偏他又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她真担心他再这样下去会出事。

   “张盛,再开快点。”

   “是,夫人。”

   沈清璃到私人诊所时,还未来得及转身拿包,车门就被甩上,扬长而去。

   “景云……”

   **

   这一个小时,她半寐半醒,迷迷糊糊,梦境和现实交织,耳边全是手机嗡嗡嗡的声响,快成了幻觉,像追魂夺命的利器。

   这很像他,陆景云。

   极端。

   他本就是一个极端的人,极端的冷,又极端的热,在爱人上面,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的爱,可以汹涌澎湃到让你窒息,无法逃离,而她正疯狂的贪恋这种窒息感觉,被需要,被爱护,被关切……

   她不敢想,如果失去了这种炽热到极点的爱,该怎么继续下去。

   月亮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下床,在黑暗中摸索鞋。

   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忽然换了一个人。

   ——江逾。

   她看到,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拿了起来。

   说的话也是快到凌乱和混沌。

   “江逾,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不要来找我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你放过我,放过我好吗……”

   “小月。”

   那边,声音万年如一日的温润,平静。

   “你怎么了?”

   她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额头,情绪有些崩溃,“我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见你。”

   月亮感觉自己的呼吸停了一下,而后,好久才喘过来气。

   “你们从来都是这样的吗?什么事,只要加你一个‘想’,就都顺理成章,从来不问别人的感受?这种折磨的感觉,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吗?”

   “小月……”

   我只是,喜欢你。

   “别说了,把地址发过来。”

   “好。”

   “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深吸一口气,挂断电话,脑袋一阵阵的眩晕的疼。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迈巴赫内,张叔从后视镜里看到,少爷好像在笑,不过这笑的也太吓人了吧?跟要杀人之前的毛骨悚然似的。

   ……

   眠风一中,操场

   “少爷。”

   “好像是月亮小姐来了。”

   夜晚的校园,路灯一明一灭,恹恹的照在水泥路上,路边有这几天下雨留下的积水,水面虽脏污,但仍反射着光芒,有几瓣凋零的花落在其中,激起一阵涟漪。

   他抬起头,由远及近的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向他走来。

   耳边,那句‘最后一次见面’依稀还在耳畔回响。

   男生嘴角轻轻的扯出一丝笑,好像又不像笑,被他提了提,看起来像多了。

   “你来了。”

   “说。”

   她把手机按上,放进兜里,望着远处的器材室,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愿意给他。

   他眼镜后的光寂落了一下。

   “明天大休,去B城解约吧。”

   话音落下,月亮缓缓拽回视线,转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两个人。

   一个字没说。

   可在对峙中的眼神中,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这波事情,把暑假那场脑王桂冠的决赛,推上了风口浪尖,她不动,一切都相安无事,她动,再犀利的辩解也是苍白无力,最可怕的是,就连声明赫赫的Cynthia都会被她拖下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自己的事,再也不是自己的事了。

   她像一只被人幕后操纵了的木偶,又像一个濒临死亡被拯救的病人。

   在这二者之中,死死的挣扎着。

   “这件事闹得太大了,社会上已经有各方力量在挖你的背景,虽然他们查不到,但他坐不住了。

   上次那个记者,还没找到。

   他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只要有他在,他就永远不会放手对你的管制。”

   “所以,去解约吧。

   如果你是个普用人,这颗炸弹就只会是个爆竹,如果你功成名就,对于他的事业,将会是一场地震。”

   “如果我是个名声狼藉的人,哪怕有一天被那个记者曝出身份,世人也会认为我是个骗子,是不是?”

   她咧开嘴,笑容刺的他眼晕。

   “小月。”

   “与其让他动手,不如自己投降。”

   “如果我不呢?”

   “他会毁掉你的底线。”

   月亮额角悄无声息的跳了一下。

   “阿姨。”

   “你再说一遍?”

   “你放心,阿姨只是暂时住在那里,只要你能听话,他不会做什么的。”

   “江逾……”

   她的喉间,眼眶,已然涌上了恨意。

   “小月,你要听话。”

   只有乖乖听话,才会安全的长大。

   “我要见他。”

   时隔十几年,她第一次提出要见他。

   知女莫若父,他也早已想到。

   “不行。”

   “我要见他……”

   她转身,被他一把抓住。

   “我要见他,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抱住她,胸腔剧烈起伏,“小月,你别怕,有哥哥在,哥哥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你不是我哥,你放开我!”

   她拼命挣扎,喊叫声破在了嗓子里,像一头无处逢生的小兽。

   最后低着头,无声的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小月,别怕,别怕……”

   她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缓缓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种场景,做梦时都不敢想过,此时,只觉得死而无憾。

   不知过了多久。

   她喉间梗咽渐渐消失,眼睛变得清明,“我走了。”

   只是,她抬起头来,错过他的肩,半明半昧的目光还未聚焦,就在一瞬间滞住了,脸色变得煞白煞白无血色。

   只是愣了一秒,她推开了他。

   校西篮球场附近,是一排排峥嵘茂盛的乔木树,夏日来临,晚风带动着万千片树叶一起哗啦啦的摇动,像惊涛骇浪,拍打着岸边,缝隙把月光从树枝杈桠中头出来,凌乱的打在他的肩上。

   男生半边身子隐入黑暗,半边侧脸露出如锋利的刀子,天色渐坏,有乌云隐蔽明月,雷电横空而响,亮光闪闪,从令人发怵的浓墨色倨傲眉骨上劈下来,流经薄唇,下颚,和那袭高耸挺拔到冷硬的修长线条。

   碎发拂动下,眼脸处像覆上了一层拨不尽的阴霾,瞳子漆黑幽邃,与脸色混淆一体,染上了最浓稠的雾色,几乎看不见。

   她不知道他何时来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

   只看见他朝这里走。

   周身气息和步伐,是盛怒前最危险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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