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天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都沉默着抽烟。
“亦克,你什么时候到李老板这边来干的?”终于,张晓天先说话了。
“刚几天!”
“为什么到这里来?这似乎不符合你的性格?”
“我什么性格?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干呢?”
“这里不是适合你这样的人来的地方!你难道不明白?”
“不适合我来,难道就适合你来?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人吗?”
张晓天苦笑了下:“他给了你很多钱吧?”
我点点头:“不低!”
“你难道就是为了钱才来这里的?”
“是!这年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不例外!”
张晓天沉默片刻:“你来这里干是为了元朵?”
“这个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张晓天看着我:“亦克,咱俩是好兄弟,你听我说,只要你放我走,我会想办法给你一笔钱,这笔钱,足够给元朵继续治疗一段时间的。”
“这不可能!”我摇摇头,“在李老板见到你之前,你哪里也去不了,一切等见了李老板再说。”
张晓天脸上又露出紧张的神色:“亦克,你告诉我,李老板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不知道!到时候你问李老板好了!”
“李老板会把我怎么样?”
“这个我还是不知道!”我吸了一口烟,看着张晓天,“张兄,你为什么要到那边去干呢?”
“那边给我的钱多,职位也高,我自然是要去的。”张晓天说,“还有,李老板这个人,性情喜怒无常,手下的人,不管是谁,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根本就不把手下当人看。我就因为出了那车祸,他就差点把我打死,还当着医院那么多人和手下人的面,我脸上如何挂得住,我如何还能再回到他这里来干呢?”
“那么,你知不知道刁世杰和李老板的关系?”
张晓天说:“我只知道刁老板也是做大生意的,道上也有人。至于他和李老板生意上和个人有什么恩怨,我不是很清楚。当然,我也听说过刁老板手下的五只虎差点凌辱了秋总,还差点要了你的命。但是,我觉得刁老板不是故意针对李老板的,再说,那天晚上,那五只虎也不知道秋总是李老板的人。”
“那两人的生意方面,有什么冲突吗?”
张晓天说:“生意方面,两人经营的项目有很多相同的内容,房地产、工地、夜总会……既然项目相同,那竞争也是在所难免吧。但是,我还真没从刁老板口里听说和李老板有什么矛盾,或许,是我刚去的原因吧。”
我说:“你曾经给李老板干,现在又跑到竞争对手那里去干,关键这两个主儿还都是道上的人,你说,你能干舒坦了?你难道不知道李老板是有社会背景的人?”
张晓天低头沉思了一会,抬起头说:“我知道,但是,刁老板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后台背景也未必就比李老板差。”
“刁世杰是什么背景?”
张晓天缓缓摇摇头:“我刚去,不知道!只是隐约听说有背景而已。这年头,能在道上站住脚的,哪个没有后台背景?”
我看张晓天似乎不想和我多谈这个问题,也就不再问,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张晓天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看着我:“老弟,你救了秋总,还有一身好功夫,现在在李老板眼里,应该是大红人了吧?”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给我钱,我替他工作,别的我不管!”
“李老板这个人,我虽然跟他时间不长,但是,我知道,他做事情心狠手辣,翻脸就不认人,这次,他不知道会把我怎么样。”说到这里,张晓天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惊恐。
我看着张晓天的样子,觉得他有些可怜,安慰他说:“不要想多了,张兄,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李老板曾经的手下,他对你还是会留一分情面的。”
“你怎么知道?”张晓天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看着我。
“我估计的!”
张晓天泄气了,眼里的光亮黯淡下去,有些心神不定地狠狠抽烟。
沉默了许久,我问张晓天:“张兄,我问你个问题!”
张晓天抬头看着我。
“你爱元朵吗?”我顿了顿,接着又补充一句:“或者说,你爱过元朵吗?”
“爱――我爱元朵,我真的是爱元朵!我曾经是那么爱她!”张晓天说。
“那么,你现在呢?”我盯着张晓天的目光。
“现在……”张晓天支吾起来:“现在……”
“既然你爱她,那么,你为何要放弃救治她呢?”我追问张晓天。
张晓天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老弟,我知道因为这个事情,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照顾元朵。的确,我曾经是爱她,超级喜欢她,可是,现在,她这个样子,我又能怎么办?虽然爱情是伟大的,可是,我总得面对现实啊,我的人生之路还很长,我总得有新的生活,不能总这样下去把自己一辈子毁了。”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难道你就不想想,因为你,可能会毁了元朵一辈子吗?”我说,“你记住,你是造成元朵这一切的全部原因,没有你,元朵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我知道,我有罪,我有责任,我经常深深地自责,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能怎么办呢?”张晓天做痛悔状,“如果元朵家人要起诉我,告我,我都认了。”
我没有说话。
张晓天看看我:“老弟,元朵现在的病情还没有好转,是吗?”
我点点头。
“等李老板这事过去了,我专门去医院去看看元朵,再想办法弄一笔钱过去。”张晓天说。
“张晓天,不许你再去看元朵,也不需要你的那钱,你要敢去,我就砸断你的腿!”我盯住张晓天,毫不客气地说。
“为什么?”张晓天看着我。
我咬咬牙,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不――配!”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张晓天低头不语,半晌,又叹了口气,说:“老弟,我敬佩你的为人,我知道,和你比起来,我是个小人,你很高大,我很渺小。”
“这不是高大和渺小的问题,这是做人的良心和道德问题,每个人,既然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必须的,而你,张晓天,缺乏最基本的道德!就这一点,我鄙视你!”
张晓天不说话。
我继续说:“为了追求元朵,你三番五次找我,算计我,利诱我,我都忍了,拒绝了。我一心想成全你和元朵,我曾经一度看好你,觉得你和元朵是最合适的,最搭配的,我曾经无数次祝愿着你和元朵的幸福,没想到……我现在才知道,当初我是瞎了眼!”
张晓天脑袋低垂。
我继续说:“我不会再让你接触元朵,你现在即使想去照顾她,我都不会答应,就你这心态,这思想,我不会相信能照顾好她。元朵是一个多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她现在遭此大难,我绝对不会撇下她不管,不管我爱不爱她,我要一直照顾元朵,直到她醒来。
你不要因为你花了钱就算尽心了,出点钱就可以买到良心的安慰,我告诉你,这世间,还有很多金钱买不到的东西,还有很多比金钱更珍贵的东西。假如元朵真的……你将永远受到良心和道德的谴责……”
正说着,小六出来上卫生间,我停住了话语。
当晚,我没有睡觉,陪着同样失眠的张晓天看了一晚电视,没有再交谈。
当然,我也没有机会再去看孙栋恺和曹莉的活人小电影。
孙栋恺和曹莉的关系,以及我听到的曹莉打给孙栋恺电话里说的话,让我对秋彤的复职之事忧心忡忡,却又感到有心无力。
第二天,小六和五子继续在宿舍陪着张晓天,我到医院病房陪元朵。
在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和医生在医院走廊里交谈了半天。
“大夫,元朵这种情况,是否就确定是植物人了?”
医生摇了摇头:“关于植物人的定义,目前国际学术界尚有不同意见,有人认为持续昏迷3个月以上,也有人认为要持续昏迷6个月以上。由此看来,这女孩的情况还不完全符合植物人的定义标准。
这个姑娘表现出有自主呼吸,脉搏、血压、体温都很正常,但无任何言语、意识、思维能力,她的这种植物状态,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昏迷状态,只能说是半个植物人。”
我点点头:“那如何才能快速地将她从昏迷状态救过来呢?有没有什么新的好的药物和办法?”
医生说:“目前,已经给她使用了我们医院里最好的药物,除了药物治疗,还可以通过大脑接受外界信息的5个感觉通路来进行治疗。这个治疗,患者亲属必须积极配合。”
“哪5个通路?”我急切地说,“我经常给她播放熟悉的音乐,和她说话聊天,这是不是其中之一?”
“是的,这是听觉通路,你这么做,是可行的,很有必要。”医生点点头,“还有一个就是视觉刺激,再就是味觉和嗅觉刺激,目前患者的情况,不建议使用。最后一个,就是触觉刺激,触觉催醒可以通过许多种方法完成,比如清洗头发和洗澡等可用来改善和增进触觉刺激。”
我点点头:“好,我会努力去做的!”
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真情可以憾动天地,亲情唤醒植物人的情况国内外不乏先例,苍天是不会负有心人的。”
医生的鼓励让我信心倍增,我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大夫!”
医生刚要转身走,又停住脚步,看着我:“对了,小伙子,我给你说一个触觉唤醒植物人的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