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想起了在外面等我的四哥,借口上厕所,先出了病房,直接到了四哥车前,把情况简单和四哥说了下。
四哥听了:“这两个金刚昏头昏脑被耍了一大圈,一个下午,到最后才发现跟踪的人不是你,不恼火才怪呢,曹滕这是成了他们泻火的对象,当了冤大头。”
“所以我心里有愧啊,今晚在这里陪陪他,弥补下我良心的不安!”我说。
四哥笑了:“那我先回去,明早来接你!”
“不用,我的车估计明天就弄好了,我直接开车回去!你先回去吧,有事再联系!”
四哥想了想,点点头:“好,那我走了!”
四哥开车走后,我回了病房,坐在曹滕床前,曹滕正在闭目养神。
我没有打扰他,点燃一支烟,抽起来。
“其实,我今天出事后,先给我堂姐打的电话。”突然,曹滕睁开眼,说了这么一句。
“哦,曹主任知道这事了。”
“是的。”
“那她人呢。”
“她――”曹滕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带着深深的失落和失望,“她说正陪孙总在外面唱歌,没空过来。就说了一句,说她很忙,让我有事找发行公司,接着就挂了电话。我才又给秋总打了电话,秋彤放下电话就急急赶来了。我不知道秋总正在医院里陪家人看病。唉,关键时候,没想到……”
曹滕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叹息里似乎包含着他复杂的情感。
“曹主任整天日理万机,确实是很忙的,陪孙总唱歌,其实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她过不来,也是在情理之中,这个,你要多理解才是。”我认真地对曹滕说。
曹滕看着我,半天说:“你在替我堂姐说话?”
“我不是替她说话,我是站在曹主任的立场考虑。”我一板正经地说,“其实,我觉得曹主任真的是一个公而忘私、舍小家顾大家的人,她这是讲大局的表现,为了工作,自己堂弟受伤了,都来不及看望照顾,这是多么忘我的一种精神境界,值得我学习。”
曹滕又看了我半天,半晌说:“秋总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感动,她真是一个好上司,对下属关怀备至。想想我以前还因为她撤我办公室主任的事而对她有意见,怀恨在心,真是不应该。我以前真的有些小人了。”
我紧盯着曹滕的目光,注意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笑着说:“曹兄,我发现你还真是个软心肠的人,秋总对你稍微这么一关心,你就感动的不行了。其实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秋总是我们的上司,下属出了事来关心,是正常的,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没什么了不起!老兄大可不必这样。”
我此时拿捏不准曹滕说这些话弄这些表情的真假成分,也琢磨不透他的真正意图,索性就公事公办说大路边的话。
曹滕看着我:“亦兄,你讲这话,我不敢苟同,你这话讲得太失你亦克的水准了。你不要以为上司关心下属是应该的,大道理是这么讲。现实中,上司对下属只索取不回报、漠不关心的多了。
很多单位里,下属只不过是上司手下的一条狗,是用来给他使唤用来出力的,他们才不会关心你的死活。通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和体会,通过今天我亲身的体验,我觉得秋总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上司,对下属有春天般的温暖和关怀。”
“是啊――”我拖长了声音,“曹兄,你讲这话,可是大出我意料,我想提醒你一句,别忘记你是谁的人,别忘记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我这会儿忽然想通了,我的身份就是秋总的下属,我的使命就是干好秋总安排的工作。”曹滕略微有些激动地说,“我是谁的人?现在我明白了,我是发行公司的人。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不错,但是,这个战壕,是发行公司,是综合业务部。”
我看着曹滕,笑了:“曹兄,讲话需三思啊,你今天这番话,我觉得有些不妥,放在以前,我会当做听不见,但是,如今,我不能听而不闻,我要把你的话给有关上级汇报。”
曹滕一怔:“亦兄,我记得你好像不是爱打小报告的人,我不信你会这么做。”
说完,曹滕做出一副紧张的表情看着我。
我突然笑起来,笑个不停。
曹滕一直就那么看着我,不说话。
我笑完,看着曹滕:“既然曹兄这么高看我,既然曹兄说出这番话,那么,我只有不打报告了,就当今天这话我没听见。”
曹滕做放松状,笑了下:“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相信我没看错。”
“只是,曹兄,有一事我不明白。曹主任可是你堂姐,她对你可是一直不错的。”
“没错,她是我堂姐,但是,我只是她远房叔叔的儿子。”曹滕说,“所谓患难时刻见真情啊,这患难时刻,堂姐还不如自己的上司。唉,心寒啊,正可谓远亲不如近邻。你看,你和元主任都来了,她却只为了所谓的陪上司唱歌,漠不关心地直接就挂了电话,太让我寒心了。”
“我刚才说了,陪上司唱歌也是她的职责所在,也是工作,你应该理解的。”我说。
曹滕看着我,眼珠子转了转,一会儿说:“那天,我堂姐让你去她办公室,是不是让你做什么事情的?”
我说:”嗯。”
“什么事?”曹滕说。
“这个你可以去问你堂姐,需要你知道的话,她会告诉你的,我是要讲纪律的,无可奉告!”我笑着说。
曹滕顿住了,接着看着我:“亦兄,好吧,你不说那就算了。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如果让你做的事情是危害秋总的,我劝你不要干。”
我说:“曹兄这话好像在挑拨我和秋总之间的关系啊,我也想提醒你一句,我来发行公司做事,图的就是钱,谁让我发财,我就给谁出力。我不懂那些大道理,给我讲也没用。”
曹滕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没有什么铁心不铁心的,我只知道,我必须要对得住对我的的人,能给我带来最高利益的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就是个聘用的打工仔,我要是再不弄钱,我来这里干图的什么?没钱,我怎么生活下去?当然,老兄你讲话是站着不嫌腰疼,你是集团正式在编人员,你是体制内的人,和我的身份有天壤之别,你是要追求进步的,我们追求的目标不同。”
“亦兄,你今天这话可是实在很出乎我的意料,我实在没有想到――”
我不等曹滕说完,打断他的话,正色道:“曹兄,此事不必多言,人各有志,请勿勉强。世间万物都在变化,人同样也是如此。”
曹滕怔怔地看着我,突然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我睡了。”
“好,你睡吧,我也睡!”我爬山旁边的一张空床,躺下,两腿一伸,“曹兄,有事叫我,我先睡会了,晚安。”
我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今晚我和曹滕的对话,步步充满心机和心计,我是如此,我想曹滕也应该是这样。
我承认我的口才不错,同时也承认曹滕有很好的口才。而好的口才,往往是大脑思维思辨速度和能力的体现。
这个社会需要两种人,一种是口才好的人,一种是静但技术精的人,我和曹滕在属于前一种人的同时,似乎又有些带着第二种人的影子。
不一会儿,我听到曹滕也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我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脑子里毫无困意,我知道,曹滕此刻必定没有睡着。
而我同样清楚,曹滕必定也知道我没有睡着。
但是,我们却都打起了鼾,都好像睡得很香。
我索性不去考虑曹滕此刻睡不睡,脑子里开始放电影,把今晚曹滕和我的对话全部又回放了一遍,边回放边仔细回味曹滕刚才的每一句话的内容和语气,以及曹滕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半夜时分,我听到曹滕翻了一个身,接着轻轻叫我:“亦兄,亦兄……”
我没有回应,依旧打着香鼾。
接着听到曹滕下床的声音,接着感觉到一只手在碰我:“亦兄,醒醒。”
我恍然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然后一骨碌坐起来,看着曹滕:“曹兄,你怎么下来了?”
曹滕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被尿憋醒了,腿有些不大灵便,还疼。”
“哦,你是要上厕所是吧。”我忙翻身下床,搀扶着曹滕,“来,慢点,我扶着你去。”
边说我边将曹滕的一只胳膊放在我的肩膀,架着曹滕去卫生间。
上完厕所,我又把曹滕搀扶着回来,曹滕感激地说:“哎――亦兄,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我心里正抱歉呢,你说,要不是我的车借给你,哪里会出这事呢。所以啊,我伺候老兄,也是应该的,就不必客气了。”
回到房间,我把曹滕扶到床上躺下,然后我也上了床,曹滕看着我笑了下:“亦兄睡觉真香啊,刚才我叫了你半天都没动静。”
“不好意思,我这人憨吃憨睡,没脑子,就是喜欢睡觉。”我说。
“咱俩一样啊,我也是,脑袋一落到枕头上就能睡着。刚才我睡得正香呢,却被尿憋醒了。”
“呵呵,那就继续睡吧,睡眠好,身体恢复地才快。”我躺下,接着闭上了眼睛,“曹兄,继续晚安。”
“好的,继续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