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夫人,奴婢还得伺候您。”翠月紧着一张嘴,“我去院子里随意逛逛,你完事了就来院子找我吧。”
林婉兮已经决定了,翠月就像百般不愿,也只得应承下来。
……
落了雪的地上,林婉兮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被大雪覆盖的西式庭院。池水中央,原本春日会喷涌的喷泉已然不再跃动。
林婉兮小心着脚上的步子,走得累了,就在一处长廊内的石桌子处坐了下来。
扶手垂眸,天空一道微弱的阳光照着林婉兮,雪后初晴,委实好不惬意啊。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耳边忽得飘来一阵尖锐气愤的声音,林婉兮循声望去。
“老爷,老爷。”不远处,视线穿过院门,落在被拒之门外的朱秀凤,和她身边站满的一群丫头。
老都统在那次病发醒来之后,脾气便不大好。刚开始,老都统还只能躺在床上吹胡子瞪眼,现在,腿脚方便了,就将伺候他的太姨娘和下人统统赶出了房间。
林婉兮眉眼微蹙,她怎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老都统院子的附近。
下意识里,林婉兮双脚微动,准备离开。
走出几步,却又停将下来,一个念头猛然乍现,或许见老都统一面,可以让他的病好转。
“你怎么来了?”朱秀凤一见是林婉兮孤身一人来了,眉眼轻佻,唇齿间蕴着怒气,“你来做什么?你还嫌老爷被你气得不够吗?”
“母亲,您误会了。我来,不是来气父亲的,而是有些话想和父亲单独说说。”林婉兮平视着朱秀凤,态度恭谨,却不卑微。
“说话?”朱秀凤冷眼轻扫,“你来,只会惹得老爷肝火大旺。我看你这是居心不良,想要火上浇油!”朱秀凤瞪着林婉兮,一双指着林婉兮的手微微颤抖着。
林婉兮只是淡然一笑,朱唇微动,“母亲,就算我不来,父亲的火气似乎也不小。”上上下下,林婉兮将朱秀凤这副被赶出的落魄样子瞧了个遍。
“你……”朱秀凤喘着粗气,“好你个没规没矩的臭丫头,来人,给我撕烂了她的嘴!”
“住手!”一声呵斥不是从林婉兮的身后传来,而是从里屋传了出来,“让她进来,我要见她。”
“老爷。”朱秀凤怎么也没想到,老都统竟然还会愿意见林婉兮。纵使不愿,老都统的命令,朱秀凤不敢违逆。
林婉兮略微朝朱秀凤福了福身子,经过她的身边,堂而皇之地往卧房之内走去。
周围的光线皱暗,门窗紧闭,故而外头的光线无法进入。阴暗的案桌旁,老都统坐在那,垂手望着手边的一幅画。
林婉兮看清这一切后,并不急于和老都统说话,而是走到了窗边,将紧闭着的窗户从里面打开。
光线乍现,刺得老都统一时睁不开眼来,“你做什么?”语带不满,他不想见光,林婉兮却还是逆着他的意思把窗户打开。
“父亲,儿媳小的时候生病也像您这般躲在房间里。儿媳的母亲就打开窗户,让外头的日头照进来,儿媳看得久了,要就向往着出去玩的日子。”
嘴角带着儿时美好记忆的弧度,笑意弥漫开来,那个时候虽然父亲不疼爱,但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却让林婉兮怀念。
老都统看了眼林婉兮,眼眸略过一丝惊诧,旋即不悦,“你当我是无知孩童吗?”
林婉兮视线回落,轻慢着步子走来,“父亲你现在这样躲在卧房里,守着一张画,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老都统听完林婉兮的话后,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切切咬着嘴唇,握着拐杖的手不由握紧。
林婉兮装作没看见一般,走到案桌前由羊绒地毯铺就的地面,略微附身,一双秀丽的双手一片一片地拾起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
“父亲,我知道您向来不喜欢我,更因为我而发病。婉兮心存愧疚,只希望父亲您能保重身体。”秀眸微抬,眼含真诚的关切。
触眼的刹那,老都统眉目微愣,旋即挂上一抹讥讽的笑,“哼,你以为说些你儿时的事,再可刻意装乖讨好,我就能喜欢你吗?如果你是打了这份心的话,那我可以劝你,只有宜凌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干净姑娘,才是我心中认定的儿媳妇。”
“大户人家?”林婉兮闻言不禁枉然,“曾经,我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记忆微涩,她的家,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家,现在早已不复存在。
“像你这种商人出生,结婚前就与人不干不净的女人,永远不配入我沈家的大门!”不配进入沈家,却还是成为了沈问之的正室妻子,大概这就是老都统一直不待见林婉兮的原因吧。
一个不慎,拾起的一片瓷器碎片划破了手掌的腹部。林婉兮淡然视之,反手用锦帕盖住,似乎并不以为意。
这被一边的老都统看见,漠然不做声。
拾起满地的碎片,林婉兮将其尽数扔在了一边有藤蔓编制而成的暗红色垃圾桶。
缓缓踱步,旋即走到了老都统的面前,沉然一息,吸入空气中的沉闷,“父亲,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相比我,您也更喜欢宜妹妹宜凌那般的出身和性格。”
淡然仰眸,老都统颇为不屑地看了林婉兮一眼,“你知道就好。”
“所以,我愿意远离钧座,只要您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老都统微讶,就算他极不满意林婉兮这个儿媳妇,却也从未想过林婉兮这次来,竟然是来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的。
“您不必惊讶,也不必怀疑我此刻所说话的真实性。”手中锦帕被不自觉地揉成一团,清晰可辨,上面还落着她适才流的血。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惊诧过后,老都统这才反应过来。远离不是什么毫无条件的便宜买卖,林婉兮这个女人她有条件。
“我希望您能恢复身体。”
“哼……”林婉兮所谓的要求惹来老都统的嗤之以鼻,“冠冕堂皇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这就是我的要求!”言之凿凿,老都统再次被林婉兮话语中透露的笃定给震撼到了,“当真?”
“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