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夫人，平夫人。”西厢院内，一脸焦灼、满心期盼的翟宜凌听见侍女从外头传来的声音，霍得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怎么样，钧座有消息了吗？”这么多日，翟宜凌心心念念的都是沈问之。
“钧座……钧座他从城外回来了！”侍女一口气起伏不定，略略喘着气。
“当真。”翟宜凌眼眸泛着期盼的光，她走到梳妆镜前，低着身子对着镜子，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
“一会儿，你带上我特意炖好的鸡汤，我们去看钧座。”
“平夫人……”侍女语带犹豫，翟宜凌偏头，“怎么了？你不是说钧座回来了吗？”
“回平夫人的话，钧座是回来了。只是钧座一下车，就抱着夫人回了东厢房。”
只听得啪嗒一声，翟宜凌手中握着的硫黄色马头梳应声而断。
“平夫人。”吓得回话的侍女震颤着身子跪在了地上，“平夫人息怒。”
“不怪你，这事不怪你。”翟宜凌喃喃自语，失神一般坐回了太师椅。
当日沈问之只带林婉兮一人出门，就已经让翟宜凌心生怨怼了。
当城外传来沈问之遇伏重伤的消息时，翟宜凌想去照顾他，却被传命的军官拦住。
沈问之只让林婉兮身边的贴身侍女翠月去照料，在他心里，她翟宜凌竟然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现在足足半月，翟宜凌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沈问之的回来，可是他的眼里只有林婉兮那个贱人。
手上不由地用力，断了剩下半截的马头梳深嵌入翟宜凌光滑的掌心肉。尖锐刺入，刺痛翻涌，而翟宜凌却浑然感觉不到痛一般。
非但不痛，她现在更需要这份痛来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翠烟。”
“奴婢在。”
“备车！”翟宜凌重重一挥，马头梳被她狠狠摔在地上，溅起满地的疮痍。
“平夫人，您是要……”翟宜凌冷冽可怕的眼光射来，吓得翠烟低着脑袋，“奴婢这就去给您备车。”
林婉兮，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
是夜，翟宜凌穿着一身暗黑色格子马甲装，外头披了件乳白色棉柔大氅，从都统府的后门走了出来。
出了门左拐，恭候多时的是一辆暗绿色军皮车，翟宜凌孤身一人坐上车。
万华酒店。
灯光璀璨，翟宜凌在暗夜的掩护下走进万华酒店，来到二楼一间最里面的厢房。
翟宜凌冰冷的双手触到门框，向内使力，门缓缓向内开去，现出里面早等候多时的男人。
男人一身笔挺西装背对着翟宜凌，食指和中指夹着的半截雪茄来回摆动，一股白烟慢悠悠地弥漫开来。
“你约我，究竟为何？”男人抓着身下的旋转椅，面对着翟宜凌，露出真面目来，尹汝霖。
眼底闪着打量测度的精光，乍然看之，此刻的尹汝霖和以往的尹汝霖很是不同。
“尹先生，人们一直都是你是京都城内有名的温润公子哥。今日一见，怎得却是这般的急躁呢？”
翟宜凌不紧不慢坐到了尹汝霖对面的旋转椅上，指甲微动，举起她面前的红色酒杯。
尹汝霖汕然一笑，眼眸敛住敌意，“都说了人们说，道听途说信不得，更何况人是会变的。”
自从沈问之从他身边夺走了林婉兮之后，他就变了。
“也是。”翟宜凌漾着匪疑的笑，手腕转动，杯中红波跟着轻轻飘动，荡起满杯的妖艳。
脑袋微仰，醇香红酒弥漫在齿颊间。
一边的尹汝霖静静看着，这样的画面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似乎都是足具致命诱惑力的。
只是尹汝霖眼的眼眸更深，心知肚明，他和翟宜凌会是合作关系，而且是那种说牢靠，却又不甚牢靠的短暂合作关系。
“说吧，你想做什么？”指尖轻轻拍着桌子上的烟灰缸边沿，尹汝霖等着翟宜凌先开口。
“我要你，帮我将林婉兮从沈问之身边赶走。”
尹汝霖闻言，双瞳瞬间变得锐利，“赶走？”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女人，清晰可辨的是她眼中对林婉兮深切的痛恨。
“我知道你对林婉兮还余情未了，我们合作，各取所需。”翟宜凌开门见山地说着她此番的来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和你合作？”
“因为你爱林婉兮！”翟宜凌刻意轻冷着说话的口气，这句话本身自带着的力量，却直击尹汝霖的要害。
是啊，就是因为还爱着，所以才会心生执念，所以才会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尹汝霖的嘴角边斜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两个目的不同，但是力求的结果一致的人在无人打扰的厢房内，达成了暂时的合作。
……
“唔……”风雪弥漫天，林婉兮从风雪中跑回房间，狐裘大氅的表面落了许多的雪。身后紧跟着的翠月和翠凤，肩头上也落了许多的雪。
“这雪可真大！”林婉兮一边说着，一边被翠月脱下身上的大氅，接过翠凤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拭着双手。
“夫人，喝杯热茶去去寒。”
“好。”林婉兮将热毛巾放到盘子上，举起姜茶闷声喝着，“对了，钧座还在书房议事吗？”
“回夫人，钧座出门了，听说是军部出了些棘手的事需要钧座去处理。”
“哦。”带着丝丝失落，这几日虽然沈问之日日都来看望林婉兮，不知是不是林婉兮太过贪心的缘故，她现在倒是期盼着能够日日见到沈问之。
此刻知他在外，心莫名地感到失落。
“夫人，夫人……”翠月在一边的轻唤让林婉兮回过神来，“哦，翠月、翠凤，你们先下去准备晚膳吧，记住，让厨房多做些钧座爱吃的。”
“可是夫人，钧座派来传话的人说了，钧座不一定会回来吃饭。”
“不一定也就是有可能回来。”林婉兮微垂着眼眸，“下去准备吧。”
“是。”
翠月和翠凤离开后，屋内徒留林婉兮一人。
缓着步子挪移，林婉兮挪着轻盈的步伐站在五色琉璃窗台边。
抬手，搭在落了雪的窗棂上，一格一格地滑过。
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的大门，远远地望着。
她在期盼着什么？
大概还是希望那个人能够一直都陪在自己的身边吧。
“夫人。”
“什么事？”林婉兮不转身回望，继续着手上动作的重复。
“钧座派人送来了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