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的话被刘明光吞了下去,他沉着一张脸面对沈问之,“钧座,我想和我的女儿说说话,还请你回避一下。”刘明光的话说的明白,他这是在对沈问之下逐客令。
沈问之也不生气,而是淡然着一双眼眸,微微向刘明光弯腰颔首以示礼貌,旋即转身离开,留给他们父女俩一个安静的空间。
“钧座,这个刘司座实在是……”薄杰跟在沈问之的身后,忍不住就要腹诽几句。沈问之脚步忽得一顿,眼神冷然一扫,使得薄杰及时收住嘴。
“薄杰,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般爱闲言碎语的,怎么?这些日子你有些躁郁的样子。”沈问之目光犀利,只几句话就说出了薄杰这几日的异常之所在。
或许这样的变化是从薄杰知道了自己对翠月的心意开始的吧,看着翠月日日为夫人林婉兮担心,薄杰的这颗心不禁跟着感同身受。
他希望林婉兮能够尽快被寻回,或许是因为这份心,当他看见其他女人妄图想靠近沈问之的时候,薄杰下意识地便是敌对。
心思被沈问之言中,薄杰低着头不打算辩解一二,“对不起,钧座,是属下莽撞了。”
“嗯。”沈问之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追究薄杰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军靴踏在沙土地上,沈问之回了自己的营帐。
仗打胜了,可是战后还有许多的事在等着沈问之,尤其是寻找林婉兮下落一事。
这三个月以来,沈问之虽然在外行军打仗,但是派人寻找林婉兮的行为一直不停。
就算林婉兮是躲到了天涯海角,他沈问之也一定要将她寻回。
只是这数月的寻找,沈问之都一无所获。偌大的京都城都快被沈问之的人给踏烂了,究竟她在哪?
还是说林婉兮已经不在京都城内了?
无论如何,战后,沈问之决意全心寻找林婉兮。
三日之后,京畿军班师回朝、凯旋而归。刘子琪因为重伤昏迷,被中景军的人带回了刘司座府。
……
司座府。
营帐之内飘着苦涩的药味,刘子琪缓缓睁开眼,闻见的就是这苦涩难闻的味道。
“琪儿,你醒啦?”旋即映入刘子琪眼帘的,是刘明光殷切的目光,她已经昏迷了十多天。在第十三天的日子里,刘子琪终于醒了过来。
“父亲,我这是……”刘子琪望着这四周既熟悉,又让她诧异的地方。她不是在军营吗?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在家里?”十几天的休养让刘子琪有着足够多的力气自己坐了起来,刘明光却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扶着刘子琪,让她好好靠在床背上。
“你受伤昏迷,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了。”
“十几天?”刘子琪闻言微颤,不小心牵动腹部上的伤口,那上面还包着绷带。刘子琪看了眼自己的腹部,旋即抬头,正撞见刘明光心疼的目光。
“父亲,我怎么了?”或许是父女之间的心电感应吧,只一眼,刘子琪就觉得刘明光有事在瞒着她。
“没,没什么。医生你流血太多,需要一段时间静养。”刘明光敛去自己脸上的哀伤,不想让刘子琪多想。
真得只是这样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刘明光就不会对这刘子琪流露出那般的目光。
“不对,父亲,你有事在瞒着我!”刘子琪信誓旦旦地望着刘明光,她自小就丧母,也因着刘明光怀念亡妻。故而刘子琪的亲母去世之后,刘明光并未再娶,刘子琪也是自小就在刘明光的膝下长大的。
像刘明光了解自己的女儿一般,刘子琪这个做女儿的,也同样了解自己的父亲。刘明光刚才的那个眼神,却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没有,都说了没有。”刘明光被刘子琪逼得紧了,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背对着刘子琪,不去面对她目光中的审视意味。
“父亲,就算您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的。您知道,您的女儿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的。”
刘子琪的话动摇了刘明光的信念,刘子琪已经起疑了。现在就算刘明光打死不说,刘子琪早晚有一天也会知道的。
刘明光仔细想想,一颗心逐渐柔软了下来。与其让外人告诉刘子琪这件事,那倒不如就让他这个亲爹亲口告诉她吧。
刘明光面对刘子琪,深吸一口气,旋即开口,“琪儿,我说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刘子琪沉默视之,刘明光越是这么的吞吞吐吐,刘子琪内心当中的不祥预感就越来越重。
“医生说,你的伤是没事了,只不过,从今往后,你可能再不能生育了。”
轰得一声,刘子琪好像是听见了自己心上的那堵墙轰然倒塌的声音。
不能生育,不能生育,不能生育……这四个字不断环绕在刘子琪的脑际和耳畔,挥之不去。
刘子琪木然着神情,一副不喜也不悲的样子的,反倒让刘明光担心。“琪儿,琪儿……”
刘明光轻声喊着刘子琪的名字,一连好几下都被刘子琪给忽略了过去。“琪儿!”刘明光不由放大了嗓门,吓得刘子琪的身子微微一激灵。
“你怎么了?要是难过你和爹爹哭?不管什么委屈,都别憋在心里。”刘明光完全表现了他一个慈父的心肠,身为父亲,他与其看着刘子琪这般闷声不作响的样子,刘明光更希望刘子琪能够像她小时候那般受了委屈就会放声大哭。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子琪长大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扑在刘明光的怀里放声大哭着。
“父亲,我没事。”刘子琪凝着眉,自顾自地夺过刘明光手中的药碗。一碗下肚,刘子琪仰着头将药水一口气灌下。
刘子琪喝完之后擦着嘴,故作一派轻松的样子,“父亲,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嗯,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事叫下人。”刘明光接过空碗,一步三回头,端着的是对刘子琪深重的不放心。
刘子琪牵强地笑着,那笑容看上去是有勉强就有多勉强。
刘明光走到门外,轻着手关上了门。他停在门外,却没有就这般离开的打算。
等了许久,才听见从里头传来的细小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