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垂范小跑着上了三楼人事科,拿了报到证,一路小跑,五分钟就到了阳江汽车站。
要不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事情顺了,就一顺百顺。程垂范跑到汽车站,去蒋村的班车还剩三分钟发车。
那年头,交通不像现在这么便利,错过一辆班车就要错过一天。
坐在车上,看见车外两侧的建筑物往后倒,程垂范的心情好到爆。
已经打听清楚了,从县城到蒋村乡,最多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那意味着,顶多再过两个小时,他就可以看见王雨琦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了,不曾看见王雨琦漂亮的容颜,不曾听见王雨琦银铃般的嗓音,也不曾握过王雨琦那柔柔软软的玉手。
最主要的是,他程垂范这般忽地出现,王雨琦会是什么表现?惊喜到尖叫吧。虽然,以王雨琦的性格来看她是不会尖叫的。
但绝对一个心潮澎湃。
一想到这,程垂范就忍不住偷笑。他之所以在八月二十三日写的信里不提他来蒋村的决定,就是要创造这种效果。
……
“嘎吱。”班车司机一脚刹车,整车人往前扑。
蒋村车站到了。
但那压根儿不叫车站!
一块砂石平地,一个小小的屋子,如果不是旁边一根立着的木牌子上写着“蒋村车站”几个字,鬼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过,程垂范并不关注这些,他向一个农人问清楚去往蒋村中学的路,便提着蛇皮袋,半跑着往学校方向走。
“砰!”没走出十米,程垂范径直撞上一个从一个小弄堂走出来的挑米箩的人,米箩里的爆竹和高档礼品滚落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程垂范连忙将爆竹和礼品捡起来。
“你这是干嘛,毛毛糙糙的!”挑米箩的人怨道。
“哪来的混球,眼睛瞎了吗?”从挑米箩人身后冲上来一个人,对着程垂范踹出一脚。
程垂范急速后退方才躲开了。
又有两个人上来将这个人拖住了。
“算了,孝才,别耽误我们的正事。十点整要到王委员家的。”一个年长的人吩咐道。
“给我睁开了狗眼走你的路!”这人犹自骂骂咧咧的。
程垂范着实懵逼,蒋村人就这么蛮横吗?但他也只是愣了几秒便继续赶去蒋村中学。
蒋村中学和蒋村乡估摸着一华里的路程。连接它们的是一条砂石路。砂石路往上延伸,是一个长长的缓坡,蒋村中学就在缓坡的右手边。
站在蒋村中学校门口程垂范被眼前的景象雷倒:
锈迹斑斑的铁门,一半开着,一半关着。铁门两边的柱子斑斑驳驳,顶上竟然长了一丛草,而草已然被烈日烤干,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操场倒很宽大。估摸着300×200m的样子。进门左手边大概五分之一用篱笆围了,成了菜园地;而右手边,应该是教学楼最西边那间教室的正前方吧,一棵粗大的苦槠树立在一块高地上。苦槠树四周不少于五十平米的地方都是一米见高的黄泥土,把好好的一个操场破坏的不成样。
那一溜平房很明显是教室。两栋。各有八扇门,四间教室。
走近,老师讲课的声音和学生喧闹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左手边最近那一间,透过无玻璃窗户看进去,有的学生在说笑聊天,有的在看小说,还有的躲在后面打牌。
上课老师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右侧这边教学房的第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老师们聊天似乎也很火热,有那么五六个人聚在一架吊扇下面讨论着什么,只有少数几个坐在办公桌前办公。有一个女老师正在训斥一个男学生。
教师办公室相邻的教室也是用来办公的,钉在门柱上的木牌子程垂范走近才看清用毛笔写在上面的几个字――校长办公室。门关着。程垂范敲了好一会都没有人应答。
再过去,同一间教室的另一扇门也装了一块木牌。上写:主任办公室。门开着。程垂范走进去才明白校长办公室和主任办公室一墙之隔,是同一间教室隔出来的。
主任办公室里,除了几张办公桌,还有好几个木头柜子,柜子里塞得满满的,柜子顶上也堆了好多东西。试卷和学生作业本沿着墙角堆了一排,杂乱不堪。
看见程垂范走进去,两个坐在办公桌上的人跳下地。那办公桌扭动着身子发出嘎吱的响声,好像即刻就要散架一般。
“你找谁?”一个四十开外清瘦无比的男人友好地问道。
“我找校长报到。”程垂范道。办公室里缭绕的烟雾让他忍不住咳嗽。
“报到?”刚刚从办公桌上跳下来的近乎光头的人接话,“你不会说你是分配到我们学校来教书的吧?”
“是的。我上午才拿到报到证。您是?”
“他是我们的教务主任,”另一个从桌子上跳下来的人说道,“这时候还会有人来报到?这是哪门子事?”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
“做教师这么多年我也是头一回遇见。开学都两天了。”四十开外的男人好奇地站起来,冲程垂范说道,“能把你的报到证给我看看吗?”
程垂范递去报到证。
那人看了一眼便将报到证还给程垂范,并像看一只稀有动物一样看着程垂范,道:“还真是来报到的。怎么会这么晚才来报到?”
“我是吉州齐家屯县的,跨地区调动,所以耽搁了几天。”程垂范简单地解释。
“吉州?”几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吉州跟你们华安一样,也是一个地区。”程垂范解释道。
“吉州是个地区我们还不知道吗?”近乎光头的人道,“这么大老远的你跑我们这来教书?”
“是。请问咱们校长在哪?他办公室的门关着。”程垂范现在不想和这些主任有太多交流,他只想报好到,去见王雨琦。
“校长今天提亲去了。”光头道。
“提亲?”程垂范颇为诧异,“我们校长这么年轻吗?”
“27岁。你一来学校就摊上这样的大喜事。”光头是个多话的人,“你知道女孩谁吗?不过,说了你也不知道。”
“谁?”程垂范随口问道。
“王雨琦,我们乡政府王委员的女儿。”
“哪个王雨琦?”程垂范大骇。
“还有哪个王雨琦?我们蒋村就一个王雨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