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究竟吃了什么也不必在意了,奥利弗拉着鹿羽希去了一条灯光闪烁的小街,从红褐色砖石堆砌的城堡一样漂亮的教堂旁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是因为什么笑的这么肆无忌惮和开怀呢也不重要了,只是想笑,像是要把这许久以来都没有笑的事情都溜出来笑一遍,笑的腰酸笑的腮帮子痛也是止不住的。
鹿羽希换了一条黑色的贴身裙子,脚上是一双漆红色小高跟皮鞋,晚上的夜风带着凉意,肩头又披了条薄披肩,红红的嘴唇,整个人像盛放在夏夜的一枝玫瑰,妖艳又慵懒。
美得不可思议,全街的灯光加起来都没有她一个人耀眼。
鹿羽希在街边买了一听黑啤,一边走一边摇摇晃晃地喝下去,红彤彤的脸颊映着璀璨的光,奥利弗紧紧地看着她,移不开眼地看着。
周围来来往往的金发碧眼也眯着眼睛为她的美丽而驻足赞叹,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又都被奥利弗威胁的眼神逼了回去,无奈地耸肩和略带艳羡的眼神,但又极富有绅士品格地没有打扰。
鹿羽希一路逛一路喝酒,从街头走到街尾的时候,人都有些晃悠了,头也晕晕乎乎的,心情却极好,街尾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深情地吹着萨克斯。
跳动的音符轻奏着忧伤的曲调,这调子熟悉的很,好像是……鹿羽希喝了酒,脑袋重重的,明明到嘴边的曲名就是叫不出来。
“《绿袖子》吗?”却听到奥利弗在她身后轻轻说道。
是啊,是绿袖子。
鹿羽希歪了歪脑袋,忍不住随着曲调慢慢靠近了,像那个萨克斯手走去,奥利弗伸手想拉却只抓住一片裙角。
方才喝完酒的舒畅感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后劲上来后只有满心的抑郁和沉闷,心口像被塞子堵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鹿羽希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跟前,萨克斯手也注意到了这个美艳动人的亚洲女人,萨克斯换了个位置,单转向她吹起来。
鹿羽希笑了一下,身子一歪就坐到了地上,长长的裙摆一朵花一样绽开在她身旁,红的唇黑的发加上瓷白的皮肤,萨克斯手的心里惊异地想到了《绿袖子》的故事,想到那个为了一个绿袖姑娘而朝思暮想茶饭不思的国王亨利八世。
大概那个女人给他的心动就如此刻眼前的这位亚洲女士吧。
奥利弗看她坐在地上,终于是走上前,衬衫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拦腰抱起,而布莱恩已经将车停在了一边等候。
众人只能艳羡地看着黑色的劳斯莱斯一溜消失在了长街。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只有萨克斯还在继续这忧伤的曲调,但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其中的忧伤比起刚才又更浓重了几分。
哀转久绝的调子催人泪下。
“真是不能让你再喝酒了。”奥利弗看着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鹿羽希,不由得无奈地叹了一声。
回了度假村,喝了解酒的汤,鹿羽希连热水澡都觉得带着晕乎的轻飘飘,最后终于一头倒在了柔软的床上,眼皮重重地阖上。
喝了酒的缘故,鹿羽希的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心格外踏实。
沉醉在睡梦中的鹿羽希是被手机不停地铃声唤醒的,意识虽然模模糊糊地醒了,眼睛却还没有睁开,手耷拉着去床头找手机,摸索了半天,铃声也没有停的。
抓到了手机拿到旁边,眼睛却还是睁不开,又耽误了好久才划开了接听。
放在耳上,手就松开了。
“喂?”是还没有睡醒的懵懂声音,呼吸声绵长的传过去,对面却久久没有人声,只听到了浅浅的音乐调子悠悠地传过来,曲调悲伤,声音听的人心里发紧,她还想听听唱了些什么也是听不清的。
是谁啊?国外也有骚扰电话吗?
她脑子混混沌沌地冒出几个想法来,但是都懒于去证实了,周围寂静一片,只有手机传来低低的曲子。
间或好像有长长的呼吸声音,轻轻提起又重重呼出,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鹿羽希想再睁开眼睛看看来电显示,但是眼皮实在太重了,而那边的音乐声也更像是催眠曲一般,她忘记了挂断电话也忘记了说话,只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又睡到了上午,连早饭也睡了过去,醒来了全身舒畅的很,连眼睛好像都清明了许多,对新的一天也不由得起了些期待的心情。
鹿羽希欢快地跳下床,哗地拉开窗帘,阳光照了进来,一室温暖。
到了一杯清水,看着外面漂亮的海滩,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啧啧地摇了摇头,果然私人化的海滩还是太奢侈太无聊不近人情了,浪费。
清水顺着喉咙咕咚咕咚灌下去,彻底清醒了过来,转身拿手机的时候,脑子里电光火石地想起了昨夜的电话,是梦还是现实呢?
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鹿羽希就知道不是梦了。
因为那个电话还在接听之中。
整整五个小时,五个小时的显示,那个电话仍然没有挂掉。
是一个陌生的国内电话,鹿羽希的心砰砰跳起来,激烈地好像要跳出胸膛了,把手机靠近耳朵,“喂?”
这一声应该和昨夜鼻音不稳的“喂”有很大区别,她甚至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确实是,她心里有可耻的期待,有无法忽视的东西要跳出来叫嚣。女人的第六感喷簿而出,是他,一定是他的。
可是那头却还是没有说话,仍然是忧伤的曲调,仍然是轻轻地提气重重地呼气,鹿羽希也终于知道这代表什么了,他在抽烟。
难道他就抽了五个小时的烟吗?
心里不由自己地泛起酸涩的涟漪。
她该说些什么吗?可是这一刻却都不必说了,只是默契地守候着这难得的一刻 听着他的呼吸声,她想说一句别抽了都说不出来。
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假装她不知道那是他,就可以把这一刻再延长一点,把这个通话再继续下去。
不知道多久,她还听得到那头清晰的烟蒂落到烟灰缸里的声音,深呼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