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敢动傅氏,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家族。”奥利弗充满戾气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鹿羽希心里一滞,急忙转身看向奥利弗,而这时候,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氛围,却容不得她说话了,只能紧蹙着眉头,一脸的忧心忡忡。
然而奥利弗却顾不了那么多,他对家族原本就有许多逆反心理,这时候又被利用,自然气不过。
“为什么不试试更简单的方法呢,奥利弗?”威廉斯不紧不慢地走到旁边的长沙发上,悠悠地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什么意思?”奥利弗握紧了拳头。
“回家,继承家族,到时候整个家族企业都是你的,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呢?别说扳倒傅氏了会怎么样,你就算重建一个也不在话下。”威廉斯一点也不着急,从容不迫的说出了他的“简单方法”。
原来是这样!
鹿羽希一瞬间明白了过来,陈姨说过,威廉斯这个人,商业利益对于他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让他改变自己的主意,除了让他看到两外一种做法可带来的更大效益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他的计划。
所以,所以威廉斯今天才会特地来到病房,才会故意来上这么一出,明知道会激怒奥利弗,会让父子嫌隙变得更大更深,比起家族的继承,他也都放到了一边。
猛地转回头看向奥利弗,他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鹿羽希缓慢地摇了摇头,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心脏位置。眼神忧虑,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紧张地看着他。
奥利弗明白她的意思,希是想让他跟随自己的心走,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无意流连于尔虞我诈的商场,他属于更广袤的蓝天。
是啊,他也想,也想放荡不羁也想去趁着年轻去所有想去能去的地方,去看去玩去遇见各种各样的人,去过潇洒自在的生活。
然而,她忘记的是,他的心一直都在她那儿啊。
所以半晌以后,威廉斯满意地看着奥利弗闭着眼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等我出院,就会回到家族,跟您学习接管家族。”他的声音不复往日的鲜活,有种无可奈何和俯首听命的绝望。
陈子然担心地看了一眼奥利弗,可是没有办法,她也没有办法,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奥利弗是威廉斯家唯一的继承人,难道就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所谓的追求而不顾大局吗?
“很好,这才是我威廉斯的儿子。”威廉斯笑着,“鹿小姐,也恭喜您了。”
鹿羽希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灌了冰一样凉凉的,脑子里飞速旋转起来,从陈子然到威廉斯,到两个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到她起的关键作用。
所以刚才病房里的四个人,她以为方才不过是他们家族三个人对人的对峙,而原来其实,她也早就被拉了进来,作为一颗重要的棋子,催化着奥利弗做出这样的决定。
像是戏唱完了就该下场,威廉斯大步走出了病房,陈子然也犹犹豫豫着走了出去,她甚至听到了她微不可闻地一声叹息。
可是能怎么样呢?
鹿羽希慢慢回过头,同样悲戚的眼神看向奥利弗,“你让我,怎么还的清?”
怎么还的清在你身上欠下的所有债?
你的深情,到底是错付了。她的笑容有几分勉强,她曾经以为两个人可以做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但是面对他,鹿羽希总感觉有太多太多的歉意,以至于她再也无法好好正视他。
“没事的,希,我早就想过的,作为威廉斯家的儿子,我有这样的使命和责任,我玩也玩够了,折腾也折腾完了,是该回去了。”他还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澄澈,单手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鹿羽希却没有忽略掉他突然僵掉的手,原本浓密的金发,因为化疗而被剃成了寸头,这时候也该是扎手的,他也没有立即习惯,却还是,笑了笑。
“奥利弗,你要是难受,就不要笑了。”鹿羽希哑着嗓子,说着,自己的眼眶又温热了。
“没事的,希,我真的,没事的。”奥利弗努力地笑了出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脑海里无限次回忆着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
直到走出医院,鹿羽希的脑子都处于囫囵的状态。心里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或许就是两个人最后的一次见面了吧。
厉斯赫就站在医院的门口,身旁已经换了一辆车,就那样挺拔地站在那儿,等着她出来,外面的雨刚停不久,空气里还有清凉的湿气,夹杂着叶片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
然后就停住了脚步一步也迈不动了,厉斯赫蹙了蹙眉,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就算失败了,也没有的关系的。”他还以为是谈话没有成功。
厉斯赫也不是没有想过公司被收购这样的情况发生,或许吧,或许会因为这件事被家族众人所指,但又如何呢?为她当一次纣王也罢。
“没有,阿赫,没有,没有失败。”鹿羽希都不知道怎么说,语无伦次地又有些委屈和紧张。
“没事了没事了。”厉斯赫了然地抱了抱她,感受到怀里的人还在轻轻颤抖,
鹿羽希这时候才终于眼泪掉了下来,湿湿热热的沾湿了他的衬衫,耳边是风声呼啸而过,她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
厉斯赫抬起头,正好看到高高的九层楼上一个小小的人影,奥利弗站在那儿,安静地看着下面的一切,厉斯赫看不清他的表情,远远地朝他点了点头。
奥利弗笑了笑,招了招手,转身回了病房。
天的那一边,乌压压的天空移开了一点,露出了闪着金光的太阳,雨过天晴,香港迎来了属于它的晴媚天气,而他们也终于了却了所有,可以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