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穆雅斓慢慢地环保住自己,铁链就在手腕上冷冰冰地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份,脚上的铁环也是那么那么的重,脚腕处每每都有着红印。
而这一刻,她才深深切切地意识到,其实最蠢的那个人应该是她自己,从小到大为了一个家族随意的许诺而不眠不休地争夺着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却就这样忽略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无数次说,
“走吧,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澜儿,别怕。”
“我爱你。”
……
那些字字句句穿越生死的跨度再一次回旋在脑海里。
真狠哪,厉斯赫,她原本可以干干脆脆地怀着恨意在监狱里度日,即便有些苦闷却也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然而现在,她只能在永夜的黑暗中蚕食当初的温暖和温暖过后更深的懊悔,她爬满虱子满怀恨意的袍上也不得不织进去几缕有关他的点点滴滴。
绝对的恨意和绝对的爱意都是分明清朗的,唯有爱恨交织最是磨人,它让人一会儿恨一会儿爱一会儿心硬如铁一会儿心软难耐。
她不知道厉斯赫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狱警走进来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把那个装着梅色丝巾的盒子递给了她,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回了狱房。
鹿羽希一直到走出监狱的大门,才有了种呼吸顺畅地感觉,心口一直堵着,闷得慌,言色恹恹的,也不想说话。
“怎么了?”厉斯赫牵起了鹿羽希的手,顺畅熟稔地十指交缠,宽大的手掌源源不断的传来热感,鹿羽希勉强地笑了笑,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羽希,我给过她机会的。”厉斯赫皱了皱眉。
“我知道,阿赫,我只是想,明明,明明我们有过无数的机会劝她回头的。”鹿羽希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明明事情不用走到这个地步的。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厉斯赫快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也快速地带着鹿羽希离开了这里,监狱里和监狱附近常年都是阴湿潮冷的,鹿羽希的身体才刚好一些,不能再复发了。
严真开着车,一行人离开了这里。
鹿羽希最后回了回头,看着仿佛屹立在天地交接出的那座监狱,这该是她今生再也不会来到的地方,却是那个女人今生的归宿了。
车子拐个弯,监狱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了,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擦着他们的车往监狱开去,鹿羽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个车,有点熟悉。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沾了泥的泥鳅一样滑了过去,抓也抓不住的。
“薛总,到了。”张柏毕恭毕敬地打开了车门,薛旗一身黑色的西装,只在领口处放了一块白色的方巾,只露出浅浅的一层。
桃花眼里满是阴鸷的凶狠。
接过张柏递来的一份文件,迈开腿走进了监狱。
穆雅斓拖着重重的脚链,走过狭长逼仄的走廊,手里还攥着那条梅色的丝巾,脑袋里空空一片,走到铁门前时才恍恍惚惚地想到,还有谁会来看自己呢?
门被推开了,玻璃窗的那一边映出了薛旗冷冰冰的脸,穆雅斓感觉自己已经死寂的心又重新被点燃了。
走过去,坐下来。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现在你高兴了吗?”薛旗机械地开口,“你该为自己的愚蠢行径付出代价了。”
“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奚落我吗?”穆雅斓讽刺地笑了一笑。
“不,给你一份礼物。”薛旗说着,慢慢解开了手里的文件,拿出一张薄薄的纸,看了半晌,然后沉默地将纸贴近了玻璃。
穆雅斓有些茫然地看过去,一份化验单吗?
待看清楚以后脸色陡然变了。
“这!”激动地站了起来,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再动乱她的情绪,但眼前的化验单只让她觉得惊恐。
“没错,你怀孕了。”薛旗不紧不慢地收回化验单,“川子发现的,看看上面的时间,大概就是你在魅色被用强的那一次。不知道孩子的爸爸会是谁呢。”薛旗仿佛在聊一件愉快的事,嘴边泛起一抹讽刺的笑。
攥着梅色丝巾的手更加收紧了,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右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没有想到,那些肮脏的男人,带给她的恐惧还远远没有结束。
“川子本来想瞒着你,然后等你发现自己怀孕了就假装是自己的,呵,真是个蠢货。”薛旗嘴上不屑地说着,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落,川子是难得的和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没想到会死得这样凄惨,连尸骨都不能完好。
而穆雅斓的心里,原本被懊悔和爱意压下去的对厉斯赫的恨意再次汹涌而上,“帮我。”
“呵,”薛旗笑了,“帮你?凭什么帮你,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你竟然还违抗我的命令自行行事,你已经犯了我的大忌。”一想到川子死在这样的女人手上,他就恨不得也让这个女人陪葬。
他不是没有试过,但是却发现有人在暗中保护着穆雅斓,更何况是别国的监狱。
这也是川子的计划吧,用自己的死换来厉斯赫对她的保全。
“犯了你的大忌!你的大忌究竟是违抗了你的命令,还是,我抓了鹿羽希?”穆雅斓毫不示弱地笑了笑,看着薛旗陡然阴狠的眼神,嘴边不屑地笑意更深。“薛总,我们是一类人,一样的肮脏一样的黑暗一样的睚眦必报。”
“我还留着你的命,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做检查,如果是川子的我会好好照顾他,如果不是,我会替你解决掉。”薛旗不再和她纠缠,站起身预备离开。
“救我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毁掉孩子。”穆雅斓铤而走险地喊到,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难道你以为孩子会成为你的筹码吗?”薛旗没有回头,严酷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过是怀着千分之一的希望,期待是川子的最后骨肉。”
说完,薛旗干脆果断地大步迈了出去。
只留下穆雅斓颓然地坐在原地,手里的梅色丝巾柔顺的感觉传来,她的确也不敢冒这个险,她对不起陈佳川的已经太多了。
两个人爱来恨去的,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那么她的愧疚也会减少一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