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鹿羽希想象的有所不同,杰西卡穿的倒像是一个汉人,上身是宗教色彩十足的彩色雪纺短衫,下身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长长的黑发自肩头滑落,皮肤是健康的浅棕色,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宛如深蓝色天幕中的一颗星。
小的时候唇边两个酒窝分外迷人,乍一看,真就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当地居民而已,鹿羽希只看了她一眼,本要移开,却见她忽的眼神变了,几分探寻几分挑衅,让她蓦然想起了电话里的声音。
皱了皱眉,她站在原地,知道杰西卡毫不在意地走近,有些别扭但还算清楚的中文,疑问到,“希?”
她点了点头。
杰西卡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我的名字,杰西卡,欢迎你来。”这一段话有些长,杰西卡不止一次停顿地把它说完了。
鹿羽希只是微微动了动嘴角,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这里人来人往,显然她也不会在这里说些什么。
侧过头看了一眼杰西卡身后,一辆绿色的皮卡车停在后面,杰西卡也不废话,率先上了车,转回头略带俏皮地看着鹿羽希,露出邀请的手势。
已经有一名高大的男人从驾驶座下来,一脸冷漠地将她的行李提上了车。
鹿羽希又抬起头眯着眼看了一眼头顶的骄阳,金灿灿的阳光毫无阻拦地照在她的脸上,细致的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今天太阳真好啊。”她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也跟着上了车。
“你刚才说什么?”杰西卡笑着问道。
“没什么,这里真热。”鹿羽希浅浅地回了一句,便偏过头看向外面,出了机场,一路的黄沙弥漫,左右大都是两层的平顶小房,走的越远,连小平房都没有了,隔一段路是些没有顶的或者用塑料蓬布搭顶的土房子,人人脸上都是风霜干枯后的麻木,不过是一日活过一日罢了。
还能见到路边许多干瘦的眼睛大大的孩子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的车经过,手指含在嘴里,鹿羽希看了有几分揪心。
索性不再看外面,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十三岁。”杰西卡突然说,鹿羽希循声看过去,一时之间没有听懂她说什么,杰西卡露出了两个酒窝,“Jason十三岁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那个时候的表情,表情和你,一样的。”蹩脚语法繁错的中文,但胜在已经让鹿羽希听了个明白。
“Jason,是厉斯赫?”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和她聊了起来,并且为了迁就她而故意放慢了语速。
“yes!”她似乎为她的转变而感到高兴,更加兴致高昂起来。
“你们的表情,很像,无奈,可怜,冷漠。”杰西卡仍然是绽放着大大的微笑,却全然没有感受到自己说出来的几个词语是怎样的意思。
或许是已经见过太多了,早就明白了,世界上总是有人过着苟且的生活。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这是她自从看到杰西卡以后就想问的问题,却也按耐着直到这时候才问出来。
“是我,是我!”杰西卡一连肯定了两遍,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突然心里一个激灵,总觉得这个看似简单的女孩,并没有那么心无城府。比起那些一开始就流露出明显敌意的人,她更害怕这种毫无缘由就热情的过分的陌生人。
“是吗……”鹿羽希低低地呷叹一声,余光瞥到驾驶座开车的青年从前视镜看了一眼她,也或者不是她,而是看了一眼杰西卡。
眼神里有几分提醒和警示,杰西卡也看到了,但显然并不领情,用她听不懂的大概是他们的语言皱着眉说了一句,那男人眼神更是不耐烦了,却没有再看她们。
“我哥哥,他就是这样,你不要在意。”杰西卡转过头,解释了一句,鹿羽希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车开了大概半个多钟头,到了另一出开阔荒芜的地界,一架直升飞机停在那儿,鹿羽希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迅即又了然了,开半个小时车就能到的地方,应该还是有政府的控管吧。
直升飞机又往北边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在一座小城镇外停了下来。直升机降落,早已有几辆车等在外面,清一色军用的绿色越野车,每辆车庞都站着戴着墨镜,身材魁梧背着枪的武装人员,个个严阵以待,肃杀的气氛,让鹿羽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心里终于不可避免地生出了胆怯之意,连脚都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迈步了,杰西卡走出了几米才反应过来她没有跟上,又蹦跳着返身来拉住她。
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前,墨镜摘掉,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神,张口竟也是中文,比起杰西卡要利索多了,“欢迎您,远道而来的客人。”
鹿羽希微微笑了笑,这个时候,她只想见到厉斯赫,想快点快点躲到她的身后去,就可以不用再去看这些人的眼神,也不用揣摩他们的心思到底几何。
那一双双墨镜之后又是怎样的神情,她根本就来不及猜了。
“三小姐,二少。”那军官和她说完,又偏过头尊敬地喊了他们二人。
鹿羽希这才知道原来这二人也是身份尊贵的。
他们坐在其中一辆越野车上,车子缓缓驶进了镇子,随着高低起伏的路颠簸着,天气又炎热,鹿羽希只觉得胸口闷堵得慌,别人却都是一脸常色,显然是已经习惯了的。
她也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寻求他们,好在她这一日吃的并不多,深呼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只祈求这一段路快点结束。
“有问题吗?”杰西卡担心地侧头看向她。
身体的不适,让她甚至无法维持脸上的沉稳,眼神有些烦躁起来。嘴角挂着牵强的微笑,逞强地摇了摇头,让她不要管她。
杰西卡从包里拿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又扭开了一瓶水壶,鹿羽希想着自己的身孕,药不能乱吃,但又累于解释,拿过药和水,转身之际,趁她没有注意将药片扔进了座位缝隙中,只喝了喝水。
胸口恶心的感觉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