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辞带人赶到了落霞镇。那厢,不周道人真的找到了冷琴。冷琴没死。当日鲍妃给她灌下的毒药,药性不够,她侥幸活了下来,从此就躲匿在落霞镇,一个人靠浣纱过日子。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无人再寻她,要她性命了。她虽然心寒鲍妃的冷酷,但念及自己的性命也是鲍妃给的。无她,自己只是街上玩杂耍的女混混,有一天终被恶霸欺凌而死。是鲍妃收留了她,命人叫她武功,将她当作了亲信。既然命是鲍妃给的,那么还给她也无可厚非。
冷琴并不恨鲍妃。但她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不过,说来,她的心又不能平静,只因当日乔装入沐家,利用了一个人,辜负了一个人的情意。这个人就是袁胜。她化妆成村姑,企图混进沐家,当个使唤丫头。却不想遇到了袁胜。袁胜不知她身份,怜悯她,保护她,给她出招,让她一步步当上沐府的管家。可谁想,一切都是如梦泡影。
这本就是鲍妃和其弟的计划。袁胜成了冷琴手里的棋子。当沐家被诬,惨遭灭门,冷琴失踪之后,袁胜挖掘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才发现冷琴的可疑。
当在溪边浣纱的冷琴,透过水中的倒影,发现一个身穿道袍道人站在身后,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时,心生疑惑,抬头相看时,这才发现,竟是出了家的袁胜。
一别多年,她有些不识了。
相较之下,还是袁胜激动。
沉默片刻,冷琴莫名地戴上遮面的纱巾,仓皇逃离,但袁胜哪肯放她走?二人生了争执,厮打起来。袁胜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一路追问,但冷琴就是不答。而此时,鹿辞也已然赶到。他将整个落霞镇都包围住了,围的密不透风。如此瓮中捉鳖,真的发现袁胜和冷琴就在镇后的溪水边。
为了不打草惊蛇,袁胜和冷琴前面争执,鹿辞在后暗暗跟随。
“袁胜老儿,冷琴叛徒,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鹿辞狂妄地命侍卫拉弓逼近。只待侍卫射出利箭,他二人中箭到底,割下人头,献给母妃。
一听鹿辞骂自己是叛徒,冷琴十分激动。她识得鹿辞。当日她离开宫中,鹿辞才十余岁,现在已是成人。“何谓叛徒?从始至终,我有背叛过鲍妃吗?是她要灭我。苍天有眼,我又活了下来!大皇子,看来鲍妃娘娘还不肯放过我,还想杀我?”
“让你活了这么久,我母妃已经仁至义尽了。识相的,赶紧自我了结,免受弓箭刺心之痛。”
冷琴就哈哈大笑,笑声极为凄厉。
“放!”鹿辞下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袁胜抽剑,当当几声,砍断几枚利箭,但仍有一枚箭射中了冷琴的前胸。袁胜大急。清岫欲上前帮忙,这反而给袁胜添乱。鹿辞射出的箭更多了。
“清岫,要你多管闲事!”鹿辞命他速速离开。
生死之际,清岫有些犹豫。他低了头,暗想:到底是我的性命紧要。娘生前叮嘱过的,不管何人何事,都不及自己性命重要。这道长和这妇人,说来与我没甚渊源。我不如还是走了吧。
鹿辞看着清岫离开,更是得意。
袁胜使出轻功,将冷琴背在背上,一跃而起,飞到一棵树上。鹿辞更是命不停放箭。借着茂盛的大树,袁胜浑身乌碍。
那冷琴就闭眼:“我不会感谢你的。”
“我不要你的感谢,我只要你说出当年实情。”
一会儿,箭靶放完了。鹿辞抬着头,有些无计可施。
“鹿辞,你逮不住我的。此举,更我让确定鲍妃的野心。我便是活生生的人证。”他长啸一声,背着冷琴,在树丛中翻飞消失了。
鹿辞气得直咬牙,煮熟的鸭子,硬生生飞了。
他得发泄。
“大皇子,您瞧地上……”一个侍卫手一指,鹿辞就来劲儿了。
方才,他精力都在袁冷二人身上,竟没注意到,附近有个半luo躺着的女子。女子似昏迷。鹿辞上前细看了一番,此女肥胖,且还丑陋。不过,鹿辞美女尝多了,尝一下丑女的滋味,也如同吃顿涩涩的野味。
鹿辞命侍卫退下,就在这林内,与絮娘做了好事。
一盏茶的功夫后,鹿辞提了衣裤,带领侍卫回宫。
这厢,絮娘才慢慢醒了来。
一睁眼,发现自己衣衫尽褪,浑身酸胀,她想了一想,心头还一喜,看了四周一圈,自言自语地道:“这个清岫公子,与我行了好事,竟还害臊地躲开了。哼,我现在就去找他。”
絮娘忍着酸疼,步子趔趄地。
她这架势,就像生蛋的鸭子,红圃轩的人见了都笑。
那絮娘绷着脸。她想找绣蓉,求绣蓉与她做主。这事儿,干系重大。万一清岫翻脸不认账呢?毕竟,无外人撞见。
偏顾绣蓉在街上。
她又想找阿田。可寻思了一番,又将身子扭回来了。“我去找她作甚?她只会嘲笑我,笑我不自重!可笑她自己还不及我!我没得白受一顿臊!”
她决定自己去找清岫。
找了一圈,有婆子告诉她,清岫公子在梓桐苑。
絮娘一听,心里就不舒服。也罢,自己也去梓桐苑,将这件事挑明了,清岫不娶也要娶她!絮娘扭着腰,三步并作两步,黑旋风一样地,到了苑外。
可巧,清岫正和阿田在苑门口的一株梨树下说话。
絮娘见他们没发现自己,就躲在一块假山石旁偷听。
原来,天渐热了。清岫给阿田送银子,提醒她改做几件轻薄的纱衣,阿田说不用。清岫又从怀中掏出一根簪子,说这是他自己买的,一点心意。
“我见你常穿绿色的衣服,猜测若是簪子,您定然也喜欢绿色的,都买下了。”
清岫一定要阿田收下。
阿田就推辞。她不是傻子,已然看出清岫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尤其是照水走了后,清岫时常来梓桐苑,有意无意地,送东西,送吃食,送玩意儿。
他一个人,在房中也痴痴地想:“阿田到底未嫁给照水。我是个开明的人,就算他们有什么,那也不打紧。我只需对阿田好,想她心意扭转了,也必然待我好。”
这是娘说的。娘说,女子的心都是豆腐做的,又软又脆。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事在人为,没有办不了的。
清岫将娘的话放在心上,对阿田的臆想越发浓烈。
那絮娘听不下去了,抄着手上前,一把夺下清岫手中的簪子:“公子!你给她作甚?你该送的,是我!奴家已然是你的人了!方才在林子里,你对奴家干的好事,都忘了么?”
阿田和清岫都一愣。
“你说什么?你被人踢了,昏过去了,我……我就走了,哪里又能与你行什么好事?你莫非是发了花痴,嘴里一天到晚地胡言乱语!”
“你还赖?真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奴家的清白都被你毁了,你却还这样说!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待,我……我就死给你看!”
絮娘不知哪儿寻到一把剪子,真的要抹脖子。
她就是作势。阿田和清岫都看出来了,谁也不拦她。
阿田就征询地看向清岫。
清岫就道:“真正冤枉,我半点没沾她,天地可鉴。”因就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当说起鹿辞的名字时,清岫若有所悟,笃定告诉絮娘,“我知道是谁了。你交了好运了。沾你的,不是大皇子鹿辞,就是他手下的侍卫,你该去找他们。”
“鹿辞?大皇子?”絮娘呆住了,她不敢相信,“你……你如何证明?我这里也没证据……”
“没证据,你就先赖上我了?鹿辞大皇子和不周道人都可作证,我早早就离开了林子。”想起自己有人证,清岫的心里一下安定许多。
絮娘就慌了。
清白被毁,竟不知何人所为?
若果真是大皇子鹿辞,自己……有这个胆儿吗?闯进宫里,单挑皇子?万一,他不认账,自己不是死罪?
絮娘竟还怂了。
呆呆半晌,她捂着脸,一路跑回去了。
阿田就看着絮娘的身影:“她也算倒霉了。若果真是鹿辞大皇子所为,他会认账,纳了絮娘吗?”
清岫沉思一会,摇了摇头:“鹿辞是有心机之人。他身边围着的姬妾,都是对他有用之人。如真是他,那也多半是一时兴起,露水姻缘,事后铁定不认的。鹿辞是皇子,强上民女是丑闻,他岂会认账?”
他的话有理。
阿田就叹:“事关她的名节,到底还需帮她遮掩。”
“你太善良了。按我的意思,找个机会将絮娘撵走算了。”
按说,这清岫与照水情投,也忠心,应替照水着想。可人就是这样奇怪。他控制不了念想,腿像没魂儿似的,每日,越发往梓桐苑跑得勤。
人都是有眼睛的。
他的心思,没能瞒过那两个嬷嬷去。
嬷嬷们就和清岫善意玩笑:“阿田姑娘好着呢,公子你不用天天来。她有人唠嗑,有人陪。”
清岫却又听不明白。
此话,嬷嬷们也不好说第二遍。
紫云紫露就将情况报告给绣蓉。绣蓉就冷笑:“我算准了的。呵呵……这样才好,晚膳过后,我再去鼓动鼓动。最好,为了一个狐狸精,清岫和照水打杀起来才好。”
牙婆好找,但要对阿田下手难。
一则,府里有照水留下的侍卫。二则,还有清岫和牛黄二人。
她在找机会。不过,她更乐意看到一桩丑事上演。
果然,吃过晚饭,那绣蓉就借机给清岫送葡萄,劝他:“我看出来了,你也喜欢阿田对不对?”
清岫只道:“我去不吃你的葡萄,我自己会买。”
“呵呵……你与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啊。我痴迷表哥,你迷恋阿田,咱们可都不一样?”绣蓉叹了口气,捡起一颗葡萄,捏在手心。
“不一样。”
“都一样!”绣蓉拖长了音调,“都是单相思!不过,我是痴想,没盼头的。你就不同了。你只要使把劲,阿田还是会眷顾你的。”
绣蓉将葡萄捏破,汁水溅到清岫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