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一听说青瑶醒了后, 就立即赶了过来。青瑶对此也自是十分惊喜。
“秦叔叔, 你不用去和邵堃谈盟约的事吗?怎么会在我这儿?”
秦离坐下,看着华天修道:“你爹这个谈判使臣之一都没有去, 我自然也不着急了!”
青瑶不解,也看向华天修,“谈判使臣?”
华天修连连苦笑, “还不是因为秦大哥昨天一来就往我们的马车上钻,这让三皇子知道了我和秦大哥的交情, 所以就安排我一起参与到盟约谈判的事中, 希望我能帮忙交涉。”
青瑶立刻笑了, “爹, 这可是会记在史书上的好事,有可能名垂千古的, 您该高兴才对啊!”
华天修睨了青瑶一眼, “你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没有推辞, 可经过昨天晚上的初步协商,我才发现, 这里的事复杂着呢, 不管是三皇子还是秦大哥, 都是奸诈的狐狸, 我在这里面就是被忽悠的!”
秦离顿时不满的敲敲桌子, “我可还在呢, 说话客气点!”
青瑶顿时失笑, 她也不同情她爹,这种好事能参与进来就是运气,毕竟这事若是成了,不仅可能名垂青史,还会给人族气运带来重要影响,直接参与的人都会有不小的气运提升。华天修还年轻着呢,相信经过这一次后,他的念力修为会突飞猛进。
华天修心里也是清楚这一点的,现在青瑶的实力都快追上他了,所以他也卯足了劲想好好拼一把,总不能老子被女儿压下去了吧!
三人谈笑了一会儿后才渐渐进入正题,在青瑶心里,秦离给她的感觉就像她大伯一样,所以她也不瞒他,在两人面前详细的交代了她刺杀智蛮的过程,只把其中涉及到她体内的两本书的内容隐去了。
“瑶儿,你是说,你不仅刺杀了智蛮,还设计坑死了一名蛮王,甚至最后还毒杀了一名蛮侯?”
华天修话语中满是不敢相信,不仅是他,秦离也是同样的表现,只是他没有说出来罢了。
青瑶点点头,事实上,回想起来,她虽然是满身后怕的冷汗,但也不乏自得,毕竟她的实力才将将入进士,刺杀智蛮是出其不备,但最后的成功逃脱以及设计杀掉克罗和察古青却是她自己的本事,想来这世间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她这种程度的。
秦离忍不住道:“怪不得我之前在门外听到你们说什么头功的事,这次的头功确实是要算在你身上!”
青瑶嘿嘿一笑,“反正这事成了后,在天道那计算气运时少不了我的,其他的我也不强求了。”
秦离皱眉,“你的意思是不想出来领这份功?这样也太可惜了。瑶儿,你现在已经是进士了,再往上念力的修炼就全靠自己的积累和悟性了,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不再隐瞒身份?”
青瑶一怔,不再隐瞒?不过旋即她就摇了摇头,“时机还不成熟,现在的我实力还不够。虽说我接下来的修炼并不是太需要依靠外界,但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一直依靠的是自己,修炼这件事并不是限制我隐藏性别的原因。”
“那是什么?”秦离不解。
“是外界的压力与可能的阻碍。我不怕别人议论与指责,但我担心会有大能出手,直接断了我的修炼之途。”提到这点,青瑶有些沉重,这一直是她心里的隐忧。当初族长知道这件事后,态度那么强硬,这说明还是有很多人难以接受她如此行|事,她怕万一她的身份暴露,有些迂腐的半圣会直接出手。
秦离却突然笑了,“你以为,你的身份圣院那些老头子不知道?”
青瑶皱眉,华天修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离唇角微勾,“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你的身份圣院的那些老头子早就知道了,最起码,有一部分是知道了。你们可别忘了,书界!”
青瑶顿时若有所思,书界里发生的事出来后就会忘记,所以她对于那里面的事一无所知,不过书界是意识进入其中的,意识能不能掩藏性别这点她之前竟然一直都没有想过。还有,敖九煊好像就是在她从书界出来后才发现她的女儿身的,他是如何发现的?
这些很明显的漏洞她竟然直到秦离提醒才看出来,实在是让她有些懊恼。
“秦叔叔,既然你这么说,是不是说明,圣院里的前辈们对于我的违背纲常之举实际上是没有太大意见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青瑶有些想不通,那些半圣为何没有阻止她?甚至也没有点明这件事?这不符合常理啊?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缘由是她没有考虑到的?
秦离挑眉,“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可不要把那些老头子想得太迂腐,能修到半圣的人哪有真的迂腐的?更何况,你既然能成功进入修途,那就说明你是被天道认可、甚至是青睐的,越是文位高,越是对天道感应强,对天道之意的体察也就更清楚,天道都不反对了,他们又有什么好反对的?”
青瑶沉默了,也就是说,其实最有可能反对她的并不是半圣这一阶层的大能,反而是像族长那样的中高层的人?
秦离继续道:“你的身份隐瞒太久也不利于你的心境,你不觉得有的时候你有些太过压抑了吗?按说像你这么大年纪就能有这么高的修为,又做下过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早该扬名天下了,但你呢?却一味的低调,这可不符合你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心境。”
青瑶有些茫然了,是这样的吗?她真的太压抑了吗?
她垂眸思索良久,目光终于渐渐清明起来。
“不,秦叔叔,你说的不对!”
秦离微讶,“哦?我说的哪里不对?”
青瑶看着秦离的眼睛,道:“你说我太过压抑了,我却并不觉得如此。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以你的性格来看,你若是我,必然会高调行|事,名满天下,但你却不是我,我虽低调,但那是我性格使然,我天生便谨慎,而并非我刻意压抑自己的本性,所以说,我只需要继续做自己,时机合适的时候,我的身份自然不会再隐藏!”
这一席话下来,秦离彻底惊讶了,而华天修看向青瑶的目光里充满了赞赏与自豪。
“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凡是自当顺心而为,既然你并不感觉违心,那就坚持自己的想法!”
青瑶点点头,秦离的天性洒脱与自信是她羡慕的,但她上一世的经历却让她无法做到,不过,哪怕做不到她也并不沮丧,因为她也有她自己的优点。
……
青瑶静坐在修炼的密室中,耐心地梳理着体内的力量,说实话,青瑶有些低估了这件事了,她本以为这些力量已经被阵法转化成了无属性的能量,只要在她的念力空间慢慢被同化为她的念力力量,她就自然可以掌握这些能量,将其化为己用,但事实上却没那么简单。
那个阵法也不知是何人所创,十分精妙,竟能把世间的各种能量都吸收转化,但转化后的能量青瑶却发现并不是特别纯粹,虽然看起来是无属性的能量,但事实上,其中却依然夹杂着一些原本力量的属性和少量的力量主人的意识特性。
就比如说她吸收的是克罗的全部力量,克罗的力量属于的是增幅肉体的能量,这股能量与念力截然相反,所以在力量同化之时,青瑶不得不费尽心力去剔除其中的杂质,这才能让其他无属性的能量顺利被同化。
另外,因为克罗死时充满了不甘和怨愤,虽说蛮族这个种族意识力量都不强,但这种极致的情绪却也被阵法不自觉的吸收了,进入青瑶体内后更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青瑶只能一点一点地用慧魄之力去清除这股负面气息。
本以为她能很快梳理好这些力量,开始准备进阶翰林,但眼下的情形却让青瑶不得不沮丧地发现,可能她至少要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真正将这些力量化为己用了。不过好在这段时间她只需要待在家里就好了,正好还能做出安心解毒的假象。
……
三天后
“瑶儿,那个三皇子已经多次询问过你的消息了,你看,你是不是见见他?”
青瑶正捧着一本阵法书在看,自从在智蛮那见识到了阵法的厉害后,她就对它彻底感兴趣了。上次那些阵法花纹虽说已经被《十三经注疏》给记录了,但《十三经注疏》却顶多能帮她记忆,并不能让她直接理解,而且《十三经注疏》是儒道圣典,本身并不包含阵法,她还发现,刻录在最后一页的那些花纹竟开始慢慢淡化,所以她在急着将那个阵法完全掌握。
青瑶主要心神仍放在阵法的推演上,只分出了一些心思与华天修对话。
“你们的谈判不是还没结束吗?怎么他就有心思来关心我了?对了,他想见的是华清还是华青瑶?”
“当然是华清了!”华天修有些没好气,“人家是皇子,又不是不懂规矩的山野村夫,怎么会冒冒失失地要见后宅女眷?再说了,谈判的事他只需要总揽大局,定下基调,细节自有下面的人磨破嘴,秦离不也是每天闲的没事跑来找你吗?”
青瑶终于放下了书,她看向华天修,似笑非笑,“怎么,不叫秦大哥了?”这几日,因为两族盟约的事,华天修可是没少讨好秦离,就盼着他能退让几步,一口一个“秦大哥”叫得在旁边的青瑶都受不了了,从没想过她爹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皮的一面。
华天修老脸一红,“去去去,你懂什么!你不是也在背后从不叫他秦叔叔吗?”
青瑶又笑了几声,不过也不再打趣他了,好歹也是她爹,还是给他留点面子。
“邵堃那边就说我明天去拜访他吧!”
华天修颔首,“行,回头我派人去递帖子。”
“还要递帖子?不用这么麻烦吧!邵堃不就住在云县县衙吗,我和他又是同窗,打个招呼就行了,递帖子也太正式了。”
华天修连连摇头,“那可不行,经过了蛮族袭击一事后,这次和谈已经变成全大陆关注的一件事了,三皇子此时的身份可不是你的同窗,而是有正经使命的大昭三皇子,所以必须按规矩来。”
青瑶有些郁闷,这些士族规矩实在让她消受不了,有时候明明是拉近感情的事,但经过流程之后,就无端的拘谨生分了几分。
“算了,回头我自己写一份拜帖让人送过去吧!”
华天修点点头,随后面上突然出现了些许犹豫之色。
“瑶儿……那个……你要不,还是搬回家住吧。”
青瑶闻言立刻怔住了,随后她的面色不由得复杂起来。之前她搬出来是因为族长的命令,而且她相当于已经从华天修那一支中又分出来了,现在是华家独立的一支了。不过族长上次已经撤销了不许她回家居住的命令,按说她是应该回去住的,只是,一想到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家里面生活着让她心惊的青玥和已经让她有些心凉的母亲张明瞳,她就不自觉的回避。
说实话,她对她母亲张明瞳的感情虽不如对华天修来的深,但毕竟她也是张明瞳一手带大的,也经历了那十月怀胎,所以她是将张明瞳当亲娘敬爱濡慕的,但青玥的性子实在让她难以喜欢,而张明瞳的偏心也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母亲了。
“瑶儿,她毕竟是你母亲,你离开家这么久,她也十分想念你,对于青玥,她现在是严加管教,绝对不会再出现之前的事了,所以,你还是回家吧!再说了,家里还有青檀,你难道不想他吗?”
青瑶沉默半晌,“娘的身体还好吧?我之前听说因为青玥的事,她生了一场病,也怪我不孝,没能在病床前服侍。”
华天修却不回答,只道:“好不好的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青玥现在呢?”
华天修顿了顿,“青玥现在已经改了很多,瑶儿,她毕竟是你妹妹,而且她以后的人生和你截然不同,你以后可能有几百年、上千年的时光来追求圣道,遍览大陆风景,而她却一辈子都会困在后宅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不过几十年光景罢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跟她计较?”
青瑶心中冷笑,她爹还是太小瞧青玥的本事了,她仅仅三岁就有如此心机,哪怕困在后宅难道她就不能掀起风雨了?说不得以她的本事,未来大陆上也会因她而起风|波。历史上这样的女人还少吗?她爹会小瞧女人,她可不会。
不过华天修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不管日后如何,她和华青玥的路确实不同,所以说起来她如此计较倒也真的不必要。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那我收拾收拾东西就跟您回去吧,我也想青檀了,他应该还在族学吧?”
华天修立刻高兴的连连点头,“在,在,他在族学。不过你什么也不用收拾,家里都有。”
见华天修如此高兴,青瑶也不由得有些欣慰,对自己的决定也更加肯定了。毕竟是一家人,又不是说要原谅青玥,但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
等华天修带着青瑶回到家后,已经是下午了,张明瞳竟早早地在二门处等着了,一见到青瑶,她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瑶儿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真的就不回来看娘了!”
青瑶顿时有些无措,她看了看华天修,才上前抱住张明瞳安慰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就住家里,您别伤心了!”
好不容易,张明瞳才止住了眼泪。青瑶这才看到张明瞳身后不远的青玥。此时,青玥的精神面貌看起来与她印象中已经大相径庭了,原来的青玥看起来就是古灵精怪的样子,但现在却变得沉静了许多,只是,在看到青玥的眼神后,青瑶忍不住心中一凛,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以后她还是要离青玥远一点。
“姐姐。”
青玥走上前来,有些怯生生地向青瑶行了一礼,随即低下头,似是不敢看青瑶。
青瑶心中摇头,这是手段升级了啊,改走小白花路线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小人儿是从哪儿学到的这些手段,难道是天生的?
她不欲一回来就弄得家里不痛苦,当下点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扯开话题问道:“青檀呢?还没下学吗?”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兴奋地大叫声:“姐!你回来了?”
青瑶忙转过身,就看到一个风姿初显的少年正向她跑过来,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身高竟与她差不多高了。
“才半年不见,青檀你竟然长这么高了?难道是我不长了?”青瑶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了,她可才不到十五,明明半年前青檀还比她矮大半个头,只不过半年他竟和她一般高了?怎么可能长这么快?
青檀只是嘿嘿傻笑着,也不接话。
看着姐弟俩亲热地寒暄,华天修和张明瞳都忍不住欣慰。青瑶和青玥不同,她走的是和青檀一样的路,所以以后他们俩更需要相互扶持,而青玥却只需要他们夫妻俩撑腰就够了。
张明瞳忍不住低头向青玥看去,青玥原本正有些嫉妒地看着青瑶,感受到张明瞳的目光后她立刻换上了一副羡慕的表情,让张明瞳忍不住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
除去青玥这个让青瑶不舒服的存在,青瑶在家里的日子还是颇为愉快的,晚饭时桌子上全是她爱吃的东西,饭后她又如未离开家之前一样给青檀讲解功课,这让青瑶和青檀都不由得有些怀念,姐弟之间的感情仿佛更深了些。
第二天一早,青瑶就精神满满地起床了,昨天已经派人给邵堃下了拜帖,今天她要上门拜访。之前她与华天修两人在邵堃面前不说破绽百出,也是漏洞不少,不知道邵堃究竟有没有怀疑,所以今天她需要打起精神来应对。
在青瑶换好男装出门后,却在路上碰到了青玥,青瑶不想徒生波澜,只微微对青玥点了点头就从她身旁走过了,所以她也就没看到留在原地的青玥眼睛里的不甘心。而这股不甘心却在青玥的心里越来越茁壮,最终生长为了一棵名为野心的参天大树,搅动了不小的风云。
邵堃早已在县衙等着青瑶了,他与“华清”又不是初识,所以并不客套,上来就直接询问她的身体,待得到无碍的答复后,才道:“黑螣一事你放心,朝廷不会让你吃亏的!”
青瑶微微举杯表示谢意,这点她并不怀疑。当今是一个励精图治的人,对待各族的态度也从不软弱,这件事她并不理亏,所以当今也不会让她吃亏。
说完这件事后,邵堃果然就开始试探了:“对了,不知华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路上竟然碰到了你父亲,你不是与你父亲一同回返的吗?”
青瑶心中一紧,小心地道:“我开始时确实是和我爹一起的,不过我爹的马车速度太慢,我的毒又开始发作了,所以我就直接通过华家在各地的药堂迅速返了回来,而我爹也正好收到了离家在外的妹妹的消息,她似乎惹了一点麻烦,我爹就带人去接应她了。”
“哦?你还有妹妹啊!难道我之前见到的你父亲身旁的人就是你妹妹?说起来,你与令妹五官倒是有些相似。”
青瑶忙干笑两声道:“邵师兄说笑了,众所周知,我只是华家的养子,并非我爹的血脉,所以怎么可能与爹的亲女儿长相相似呢?或许是生活的久了就有了些神似吧,就像夫妻生活久了会面貌变得相像一般。”
邵堃点点头,随后不再询问此事。青瑶微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却仍然沉重,以她看来,邵堃十有八|九是怀疑了,只不知这对她来说是好是坏。邵堃对她的印象一向不错,想必就算他猜到了些许端倪,应该也不至于寻根究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