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果然没有任何意见,于是轮班的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看着一个个没心没肺的回屋里去宅着,隋云珠已经认了当老妈子的命,跑去把名单分配情况告之玄六。
在宫中做守卫待遇真的很不错,十二个时辰一次轮班,没有出勤的时候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甚至只要得到高大壮的允许,出宫都不成问题!
由于在边关立了功,圣上特许休息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楼明月那一队人先出勤,安久这一队则是在起居所休息。
居所里人更少,隋云珠撺掇安久和李擎之一起出门遛街。李擎之很向往,安久觉得出去转转也好,于是意见立即达成一致。
三人一起去寻高大壮。
高大壮被分配在姑射宫,是圣上才赏给瑜妃的地方,他在这里只是个粗使的小黄门。在宫里,凡是内侍开始都称作“小黄门”,若是有功,则升为“内侍黄门”。
瑜妃不日便要搬入姑射宫,这里还在紧急收拾阶段,人来人往,而且所有宦官看上去都差不多,安久一行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高大壮。
这是几个人第一次看见高大壮的容貌,竟然不似想象中那么妖孽,反而十分清秀,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三人蹲在暗中,李擎之悄声道,“大人这是戴了面具吧。”
安久心道,他都一把年纪了,不伪装一下行吗!
高大壮耳朵微动,听见李擎之的话,他拿着扫把胡乱扫,避开人走到一个僻静处,“出来吧。”
三人翻墙落在他面前。
“何事?”他问。
隋云珠看见高大壮如此辛苦的做活,便知他心中肯定有气,正在斟酌怎样说话,李擎之便道,“大人,咱们要出去一趟。”
高大壮挑起细长的眼,“出去做什么?”
“出去遛街!”
“去添置些东西。”
李擎之和隋云珠同时道。
隋云珠别开脸,李擎之见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对对对,我们出去添置东西,顺便遛街。”
“都给我滚回去!”高大壮低声咆哮,他将扫把狠狠往地上一扔,“真他娘是越活越走下坡路!”
后边一句,也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他们三个。
“不会忘记给你带好吃的。”安久很淳朴的道。
高大壮掐着腰,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我就欠你那一口吃的?!”
“大人当然不缺吃喝。”隋云珠看安久又要说话,打断她道,“梅十四的意思是,咱们出去一趟,也想孝敬孝敬您。”
高大壮这才好受点,抚平情绪之后道,平静的道,“我要吃炒油面,西门廖氏,不要放葱,多放辣子。”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指大小的印章,“手伸出来!”
三人将护手解开,摊开掌心。高大壮每个手心印上一个,“保护好别让掉了,不然回头进不来可别怪我没提醒。”
“不能想点更靠谱的法子吗?”安久嫌弃道,“只知道方便自己!”
龙武卫不止一个队,每队的通行令都不一样,都由领头规定,报给上面就行了。
高大壮捡起扫把就往安久身上招呼。
“高大壮!”前殿一个尖细的嗓音高呼,声音里带着愤怒。
高大壮动作一滞,把所有的气焰都压下去,恶狠狠的瞪了安久一眼,拎着扫把一溜小跑到了前殿。
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跟着到了那边,就见一个太监拿浮尘往高大壮身上一下一下招呼,“你个小兔崽子!一眨眼就给咱家偷懒!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今**就舔也得把姑射宫的地给我舔完了!”
高大壮也很敬业,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垂着脑袋任由太监抽打。
“大人真是挺不容易。”李擎之感叹,“面,必须得给带两碗。”
三人闪身离开,回去换了衣服,略做乔装之后,靠着手心里的红印顺利的出了宫。
到了外边,三人便分开去办各自的事情。
安久刚刚到御街,便发现了熟悉的气息,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坐在茶楼上,身着暗蓝色的宽袖袍服,一只手臂支在窗台上,微微绷紧的绸衣勾勒出结实的宽肩和手臂曲线,修长的手指拈着一只青花盏,袅袅热气从盏口升腾,与晨光交融,映在那俊朗的面上,使得刀刻般的面部线条显出几分柔和。
他垂眼看着她,眼梢含笑。
安久愣了片刻,大步冲上了茶楼,转眼间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搁下茶盏,笑道,“认不出了?”
“楚定江。”安久轻声道。
楚定江笑容更深,“过来坐。”
安久总算相信他曾经是贵公子,他也很守礼,可是一举手一投足不同于大宋文人规矩文弱,而是矜贵中带着洒脱不羁,他这样引来不少人侧目。
“没吃早饭吧?”楚定江喊来跑堂,给她叫了一笼包子,几碟小菜,一碗清粥。
等早饭都上齐,楚定江执了筷子递给她。
安久抬起手,没有去接筷子,而是伸手捏住他的脸,使劲拽了拽了,看着他面上发红的印子,嘀咕道,“竟然是真的?”
莫思归的手艺真的挺不错,那么大的疤痕竟然这样快就抹平了。
楚定江把筷子塞进她手里,“有这么吃惊?”
“嗯,觉得像变了个人。”安久夹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出来?”
楚定江笑的高深莫测。
安久突然明白了,“是隋云珠。”
安久不知道楚定江什么时候把隋云珠给收服,竟然肯为他办事,这手脚真是够隐蔽够利索。
“嗯。”楚定江道,“吃吧。”
他的举动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换了身衣服,没了疤痕和胡子,整个人的气质天翻地覆一样,安久坐在他对面生出一种不真实之感。
用完早膳,两人一起出去逛。
安久还是做少年装扮,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走在楚定江身边就像他的仆人。
“阿久,去换身衣服吧,我们去郊外。”楚定江道。
楚定江面貌俊朗,身材高大结实,气质迥异与常人,走在街上本就惹人注目,再加上她一身奴仆装扮,却与他并肩而行,所过之处无人不回头。
安久也不习惯这样这样被人注目,便道,“好。”
只是她没想明白,去郊外为啥还要专门换衣服,于是凑近他小声问道,“咱们被跟踪了?”
楚定江瞧着她一脸严肃,心中觉得有趣,于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两人加快脚步,进了一家成衣店,楚定江故作深沉的在殿内扫了一圈,点了一件月白女装让她进去换上。
店主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楚定江恍若不见,扔了一定银子在桌上,“找个人给她梳女子发髻,这是报酬。”
那店主收了银子,心中各种揣测,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儿,于是给了楚定江一个“我懂”的眼神,到后面喊了自家娘子给那换了女装的少年梳头发。
安久装扮的少年面容本就比较柔和,穿上女装,梳了女子发髻,倒也勉强能凑合看。
装扮好之后,两人神神秘秘的借了店家的后门出去,租了一辆马车出城。
“你怎么没有换?”安久心中早就疑窦丛生,她一直在用精神力细细排查,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也没有感觉威胁。
楚定江掏出一小瓶油,才她脸侧轻轻擦拭,将面具揭了下来。
“你骗我。”安久冷下脸。
楚定江本是存了玩笑的心思,见她真的怒了,只好道,“莫生气,我见你有趣便逗你玩呢,是我错了,任你惩罚。”
他这么爽快承认错误,倒让安久纠结起来,继续冷着脸吧好像显得很小气,轻轻放过去吧,又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帐先记下,等我想想。”安久板着脸道。
马车一路使出城,到了一处梨园停了。这个时间早已经没有梨花,梨子大都还是青的,并没有什么好玩。
穿过梨园,入眼便是大片大片的野花,有白有黄,还有紫色,波光粼粼的小溪边见了一个茅草屋,因久无人住,连路都被野花掩埋了。
安久不觉间心情大好。
天地广阔,再无旁人。
楚定江揽住她腰,点着草叶飞身在花丛之上,安久臂弯的飘带扬起,二人便如天外飞仙,轻轻落在茅草屋门前。
“我昨夜准备了点东西。”楚定江推门进去,从屋内搬出两个筐子,他把腰带抽了,把大袖揽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冲安久笑道,“凌晨才杀的乳猪,烤着做午餐不错。”
安久看着他,有点恍惚,感觉今天美好的像一场一触即碎的梦境。
她对美好有过一些憧憬,里面有蓝天白云、有丛丛野花、有瓜果桃李、有马匹羊群,惟独没有设想过会有一个男人。而眼下的一切,教她觉得其实有个男人也不错,毕竟楚定江和她父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愣着作甚,过来!”楚定江手里拎着一只杀好的猪崽,衣袍束起,十分随意的样子。
安久找回了熟悉感,她跑过去,脸上有点笑意,“你还是这样邋遢好,那种衣冠禽兽的打扮不适合你。”
“……”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