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老货慌慌张张的跑什么?”萧芷溪瞪着眼,一步步朝着婆子走去。
“没……没什么。”婆子连连摆手,身子却不住往假山石后缩。
“本小姐方才听你叫大姐姐来着,大姐姐可是在假山后面?”
“没有。”婆子飞快说着:“绝对没有,二小姐您可千万别过来。”
“是么?”萧芷溪冷笑,伸手朝着假山一角指了指:“大姐姐若是不在,那是什么?”
“这……”婆子回头瞅了一眼,腿脚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众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假山石后分明露出一大块素色香菱纱。那个颜色不就是唐韵今日穿的衣裳?
萧芷溪抬脚朝着假山走去,却叫婆子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大小姐真的不在那里,二小姐您可千万别过去啊!”
“滚开!”萧芷溪低头一声厉喝掩住眸中精光。缀着明珠的绣鞋将婆子狠狠踹开,飞快的冲了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假山后传来尖利却畅快的女子声音,众女纷纷跟了上去。
“唐韵,你这贱人该得有多不要脸才能干出这事来?”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萧芷溪愤怒的声音,湖面上的风幽幽吹着。众女抬眼望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眼前的情形实在是……
萧芷溪闭着眼,拿帕子按着眼角:“这事既然叫大家都瞧见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麻烦各位替我跟国师大人知会一声吧,我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二小姐……你是要让我们跟国师大人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萧芷溪睁开了眼:“自然是唐韵那小贱人和……”
人呢?
萧芷溪懵了,假山石上倒是挂着巴掌大一块布片,可是……人呢?
她心中一颤,冷汗嗖一下出来了。
“苏妈妈,怎么……?”
“救命!”微弱的声音从湖畔传来,唐韵艰难从水中爬上了岸,后面拖着的分明是个男人。
“唐韵!”萧芷溪眼睛一亮,人已经到了湖畔:“你居然躲在了这里?”
“救……救……”唐韵松开扯着的男人:“救太子……殿下!”
纤细的身躯,一下子瘫在地上。
变化太快,萧芷溪表示脑子根本不够用,狠狠朝着唐韵踹了一脚。
“你给我起来,别以为装傻就能躲过去。分明是你跟野男人私会,不知怎的滚到水里去了,扯上太子殿下做什么?”
唐韵闷哼一声,也不知是水还是冷汗,整张脸都水淋淋的。
“二妹妹,那真是……殿下。”
“你给我住口,谁不知道,今日殿下根本就不会来?”
萧芷溪冷笑着走到男子身边,脚尖一挑。男子颀长身躯便给翻了过来。
“这根本就不是……太子?!”
萧芷溪傻了,面朝上躺着的男子眼尾斜长,即便昏迷不醒寡薄的唇瓣依旧紧紧抿着,似乎总有满腹心事不得舒展。
最醒目的却是眉心那一点朱砂艳红如火,这个绝对不是她找来的男人,而是……如假包换的太子殿下宗政玥!
她回头朝着人群中看去,说好的替身呢?身后密密匝匝一片花红柳绿,却哪里有柳明萱的影子?
“唔。”一声低吟,宗政钥眼皮动了动,醒了。
萧芷溪脑子轰的一声,眼珠飞快转了转。
今日这一局未必就会输,太子刚醒的话,刚才的事情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他又那么讨厌唐韵,所以……该是很希望她死的吧!
差的,不过是个合适的机会。
萧芷溪咬牙,一脚将躺在地上的唐韵踹飞了出去。
“殿下,是这女人害你落水。”
噗通,唐韵正落在宗政钥身边。
“哦?”宗政钥皱眉:“唐韵意图谋害本宫?”
他眸色一闪,看了眼唐韵,厌恶过后便是一丝狠戾。自动将落水给改成了谋害。随后,寡薄的唇瓣扯出一抹残忍微笑:“很好!拉下去,砍了!”
一片哗然。
唐韵抿唇,淡然盯着阴冷暴怒边缘的宗政钥,勾唇一笑。
“这里可不是太子殿下的东宫,要杀人什么的,您不该知会下国师大人么?”
宗政钥冷哼:“他若来了,你只能死的更惨!”
“本尊在太子心目中竟是如此不堪?”
嘈杂的声音淹没在仙乐般柔美动听的男子声线当中,华丽中透着一片奢靡。
这声音才一响起,院子里的气息便是一冷。有人直接就坐在了地上,身子不住打着颤。连宗政钥一张面孔也变了颜色,唐韵分明看到,他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她飞快的抬眼看去,月洞门那边来了不少人,一眼望过去却只有个高高在上的软榻,和踩在软榻上乌黑发亮的一截厚底官靴。
“跪!”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简单直接没给人留半点思考的余地。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迅速整理好了衣衫。唐韵低着头也随着所有人跪了下去:“参见国师大人(太傅)(驸马)(宣王殿下)。”
“噗通!”
几声巨响过后,院子里除了宗政钥,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院子里静了半晌,没有半点声息。众人只觉得胸口憋闷的连气都喘不上来,更不敢动弹一下。
“国师。”良久,终于听到宗政钥冷冷的唤了一声。
乐正容休的声音很是低沉:“太子始终跟本尊不够亲近,你该称呼本尊为太傅,姑父或是宣王叔!”
宗政钥低头掩住眸中冷厉,指节却泛着青白:“太傅!”
“恩。”软榻上的人淡淡哼了一声:“都起吧。”
这声音悠扬,华丽带着几分飘渺,仙乐一般。
怎么听都该是极其醉人的,却不知为何叫人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是冷的,就仿佛有人正拿着细若游丝的琴弦在你脖颈上慢悠悠的划过。
虽然不疼不痒,却会随时毙命。哪里能生出享受的心思来?
“谢国师大人。”众人起身,院子里的温度似乎又冷了几分
唐韵却长长舒了口气,乐正容休终于来了,今日的一切总算没有白费!
斜刺里一道凌厉目光袭来,唐韵抬头。乐正容休正眯着狭长明媚的一双眼冲着她笑了一笑。
她飞快侧过头,根本不敢仔细的打量高高在上那人,那样的目光……
“怎么回事?”
“这女人意图谋害本宫。”宗政钥皱着眉,脸上没有半丝笑容。
“哦?”乐正容休挑眉:“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砍了不是太便宜了?”“丫头,你觉得本尊将你的皮剥下来做成鼓,天天叫人来敲。能不能教化世人?”
唐韵:“……”她听到了什么?
乐正容休的声音稍稍停了停,继续说道:“还是你更喜欢将脸皮剥下来做成美人图?”
唐韵:“……”这么恶心的话题您是怎么说的这么和颜悦色的?
乐正容休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软榻,人群中立刻滚出个穿着锦衣的小童,低眉顺眼匍匐了下去。
黑色的厚底官靴踩在小童背上下了地。一个浑身包裹着薄薄轻纱的妙曼美人走了出来,盈盈跪在他脚边,粉颈低垂波涛汹涌,将白玉般一截粉嫩光滑的玉背朝上露了出来。
乐正容休满意的一撩衣摆款款坐了下去。
“这张脸还能看,就剥下来做美人图吧,动手!”
“慢!”
唐韵一阵恶寒飞快抬眼看向乐正容休,她千辛万苦引着他出现可不是让自己作死的!
这一看却愣了。眼前那是怎样一张脸?
传闻中乐正容休今日该是刚好满二十七岁,怎的看起来却未及弱冠?
极长的一头乌发并未挽起,瀑布般随意披在肩上。五官难以想象的精致,一双眼眸大而媚,眼尾却高高挑着。只消一丝眼风,便能勾了人的魂魄。
而他的眼眸却与北齐所有人都不同,深黑中带着一丝暗红,如西域进贡的瑰丽的葡萄酒。原本是极美的颜色,却不见半丝温情,无端端的便觉得那暗红的颜色如同地狱中浓烈的血,鲜艳却诡异。
他的肤色比女子还要白皙,透着晶莹的玉色,显得一张唇艳红如妖。却仍旧是那鲜血般浓烈的色泽。本是倾城倾国的好颜色,却根本叫人不敢直视。
美的动魄却阴冷的只叫人觉得心惊!
乐正容休皱着眉,明媚的凤眸一分分暗了下去,显然对唐韵这样毫不避讳的目光感到非常不满:“你不愿意?”
唐韵深深吸口气:“她说什么您都信?君子当明察秋毫,国师大人不知?”
乐正容休不动声色看了她半晌,却突然勾唇一笑。唐韵瞬间打了个哆嗦,明明是明媚绝艳的笑容,却叫她觉得不寒而栗。
乐正容休如玉长指缓缓摩挲着大拇指上青翠欲滴的扳指,轻柔的说道:“你认为本尊是君子?”
“额?”唐韵:“……”
这人的关注点是不是有问题,重点是那个么?
“本尊今日心情好,便来做一回君子。都来说说,方才发生了什么?”
“启禀大人。”
萧芷溪终于等到了机会,将身边的婆子一把扯了过来扬声说道:“方才的事情小女身边的苏妈妈都看见了。”
“是唐韵那贱人将殿下给骗到了荷花池,然后假装落水。殿下仁善想将她救起,她却将殿下也一起给拖了下去。”
乐正容休完美白皙的指尖仍旧摩挲着自己的扳指,一张脸上不辨喜怒。
唐韵看向萧芷:“你说完了?”
“没有。”萧芷溪挺了挺胸膛:“你以为你打什么主意没人知道,你不就是想叫大家都看看你跟殿下有了……之亲?你以为这样殿下就能娶你了?你做梦!”
唐韵气定神闲:“还有么?”
萧芷溪冷哼:“没了。”
“既然你说完了,那便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