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眼前是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太子殿下骤然间停在了这里是什么意图?
“殿下,您这是打算要到哪里去?”
福禄等了半晌并没有见宗政钥移动半步,也没听见他开口。眼看着日头都要朝着西边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主子饿着肚子呢,只怕要叫万公公知道了,不能有他的好果子吃吧。
“殿下,您……。”
“去……萧良娣那里吧。”良久,宗政钥终于淡淡开了口。
福禄答了一声是,便默然跟了上去。
“福禄。”走着走着,宗政钥突然出声:“你最近的话有些多呢。”
“奴才该死!”福禄身子一颤便跪了下去。
“起来吧。”宗政钥声音轻飘飘的:“若是舅父还在,该有多好。”
他这话说的声音极小,福禄还是听到了。
“殿下说话还是小心些,宫里面早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说罢,他立刻低下了头去。不仅仅是他变了,太子殿下的性子也变了许多。以往他脸上的意气风发再也不见了,只余下一日日的眉头紧锁。似乎比以前还要不开心。
所有的一切还不都是因为陆家已经倒台了么?
陆家倒了,殿下身边再也没有了可以依仗的人。连主子的日子都过的如履薄冰,何况他一个出身自陆家的奴才?
“走吧。”宗政钥没有再说话,这一次速度却加快了许多。
“良娣,太子殿下来了。”宫女玉环眼睛尖的很,一眼就瞧见了一前一后而来的主仆两个。
萧妩正抱着小殿下慢悠悠走着,打算哄他睡个午觉。听见玉环这么说便缓缓抬起了眼。
“都这个时辰了,殿下怎么这会子过来?”
玉环勾唇一笑:“还不是因为想念您么?说起来殿下这些日子可是经常来呢,瞧起来殿下对娘娘是真的上了心。”
萧妩没有说话,眼眸之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太子殿下到!”
萃薇殿门口传来福禄一声高喝,萧妩立刻抱着小殿下走了出去。
“臣妾给殿下请安。”
她才曲了曲膝盖,就被宗政钥一把给拦住了。
“你抱着小殿下呢,不必这么多礼。”
“谢殿下。”萧妩并没有因为宗政钥对自己的优待而生出几分骄傲出来,她比谁都清楚她如今的境遇,不过是因为怀里面这个小东西。
“元儿可是已经睡了?”
“刚刚睡着。”
宗政钥伸手掀开包裹着孩子的襁褓,朝着熟睡中的孩子瞧了一眼。
“已经睡熟了便交给旁的人吧,何故自己一直抱着?”
“待臣妾将小殿下放在小床里就来。”
萧妩将怀里面的孩子轻轻放在了摇篮里面,又小心翼翼给他盖好了被子。确定一切都稳妥了,这才回到了宗政钥身边。
“你对这孩子真好。”宗政钥慢悠悠说着。
“到底是殿下第一个孩子,又打小没有了娘亲。臣妾自然要多用心。”
“谁说元儿没有娘亲?你不就是么?”
说着话,他一双阴沉的眼眸朝着摇篮的方向瞧了一眼:“你也莫要太用心,若是有朝一日这孩子离开了你。怕是会不舍。”
萧妩心中一颤,猛然抬起了头来:“殿下莫非是打算……要拿元儿去叫定国公退兵!”
这话明明是问句,但她此刻说起来却是斩钉截铁。
宗政钥浅抿了唇瓣,眸光不住闪烁。
“不可!”萧妩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这孩子自小失去了娘亲已经相当的可怜。怎么也是殿下的亲骨肉,您怎么就能忍心拿他去换取了自己的太平?”
宗政钥并没有替自己分辨:“定国公以前最在乎的人是柳明萱,元儿到底是柳明萱所出。若是将元儿给了他,他该是不会亏待了元儿。”
萧妩却皱了眉:“殿下莫不是忘记了?元儿除了是柳良娣的儿子,也是您的长子,是北齐第一位皇孙!您用自己的儿子来向敌人求和,莫非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你大胆!”
萧妩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臣妾知道这话说的逾越了。但是,臣妾不能眼睁睁瞧着殿下做下这等为自己招惹骂名的糊涂事。”
宗政钥沉默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几分苦涩:“你以为,本宫不想出兵好好打一仗么?可是……。”
“君命难为!”
这四个字中透出了无限的凄凉。
“若是……。”萧妩眸色微闪:“若是皇上改变了主意收回了圣旨,殿下有何打算?”
“自然会同定国公决一死战,誓死守卫楚京城。”
萧妩沉吟着似乎欲言又止,宗政钥便瞧了她一眼:“你有话说?”
“是。”萧妩点了点头:“臣妾早上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听她似乎说起有法子劝皇上收回成命。”
“母后?”宗政钥眼中带着几分意外:“母后久已经不问世事了。”
自打陆家满门抄斩之后,陆皇后便也在宫里面沉寂了下来。推说自己一心向佛,将宫里面的内务都交给了梁贤妃。而梁贤妃自打宗政璃出事以后比陆皇后还要沉寂。
结果,硕大一个后宫内务竟尽数落在了太子妃萧芷晴手里头。
如今,冷不丁听萧妩说起,皇后有法子解决圣旨的事情。他真心不能够相信。
“母后是这么说的。”萧妩点头:“她还说,若是殿下也想要解决这件事情。那么,今夜子时可以到龙彰宫去,到时候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宗政钥眸色微闪,总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你陪着元儿歇息吧,本宫去瞧瞧母后去。”
“臣妾送送殿下。”说着话,萧妩率先走了出去,亲自替他打开了殿门。
宗政钥也不拒绝,缓缓自她身边走了过去。萧妩刚要转身回去,却被宗政钥一把扯住了手腕。
“你为何从来不挽留我?”他皱着眉,阴沉的眼底之中,情绪难以言表的复杂。萧妩只微微一笑:“若想要留下不需要人开口自然会留下。心若早不在此,强留有何用?”
宗政钥皱着眉,总觉得她这话听着莫名的叫人觉得心里头不痛快。但这话分明说的没毛病,硬要叫他说出有什么不对,真就半个字也说不出。
“你歇着吧。”宗政钥松开了手:“晚些时候,我会再来看看你……和元儿。”
萧妩只低眉顺眼:“谢殿下。”
宗政钥抿了抿唇,大踏步走出了殿门。哪里想到才下了台阶,冷不丁便从旁边的凉亭里面想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说实话,这琴声的造诣的确相当的高。,也相当的应景。叫人听着就能去了满身的烦恼。
但,这琴声早不响晚不响的,只等着宗政钥刚刚出现突然就响了起来。这就有点诡异了。
“奴婢参见殿下。”
从凉亭上传来女子一声惊呼,接下来便是匆匆忙忙的下跪请安声。
宗政钥抬头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狠狠皱了起来。
凉亭之上, 在花树掩映之下,跪了满地的宫女当中。有一女子白衣胜雪,青丝如墨,只低着头神色冷峻的拨弄着手底的古琴。
宫里面的宫女不同与别处的下人,一个个颇有些姿色。宫装的颜色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那么齐刷刷跪了一片,色彩相当的浓烈。
偏那抚琴的女子一身素色,头发只在脑后松松挽了个发髻,拿缎带扎了,再也没有旁的装饰。
正是因为这样的素淡,才在一片花红柳绿之中异常的醒目。
那人似乎并没有瞧见宗政钥,也没有听到宫女们的下跪请安。只一心一意专心致志的抚琴,像极了误落凡尘的仙子。
萧妩只朝着凉亭上瞧了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殿里去了。媚色无双的面孔之上没有半分的喜怒。
宗政钥只朝着凉亭上瞧了一眼,便毫不犹豫转身走了。甚至没有叫跪了一地的宫女们起身。
悠扬的琴声却戛然而止,女子修长的手指大力按在了琴弦之上,将所有的乐声都给淹没在了股掌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初时的轻声呢喃变作了一场狂风暴雨。
哗啦一声,古琴被恶狠狠抛在了地上。萧芷晴抬脚便朝着古琴踏了上去。
“娘娘!”大宫女桂平一把抱住了萧芷晴的腿:“这古琴当初是您花了大力气才得来的,又是您心爱之物,哪里能说毁了就毁了?”
“心爱之物?呵呵呵呵。”萧芷晴笑容歇斯底里:“该欣赏的人不懂欣赏,我还留着心爱之物何用!”
“咚”一声闷响,萧芷晴狠狠踏上了地上的古琴。眼看着价值万金的古琴顷刻间就成了一堆废物。
下一刻,就见她蹬蹬蹬的下了凉亭。
“娘娘要去哪?”桂平一声惊呼,那人却已经风风火火下了楼梯,直接朝着萧妩的寝殿去了。”
“姑姑,不跟着去么?”有小宫女察觉到萧芷晴神色不大对劲,怯生生朝着桂平凑近了来。
桂平眸光朝着萧芷晴消失的方向也淡淡一瞟:“主子的气总是要找地方撒出的,你跟上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