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彦的手指触及到挂断键上后又停下，停顿了一秒后还是移到了接通键，在这场由不得他做主的游戏中，想要掌握主动权似乎还是早了些。
这个犹豫就是秋彦目前最大的艰难。
“是不是又想告诉我有炸弹。”
秋彦的声音虽然平静，不过不耐烦和愤怒却是有些明显蕴藏在声音底处。
“不是，只是想恭喜你又赢了一场。”
“恭喜？连你的尾巴都抓不到也能算是赢？”
这不是反问，更像是自嘲。
电话那头的“他”反而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也没说上任何只言片语，挂断了电话，这样的态度让秋彦蹙了蹙眉，看着窗外昏暗光线下随风飞舞的雨丝，心中的阴影再次深沉了些。
“有麻烦？”
耳中响起的桑榆轻柔话语声让秋彦轻轻摇头。
“麻烦多了也就不是麻烦。”
这个回答让桑榆自然很是困惑，不过不久之后，她就明白果然麻烦对他们来说真的就不会少。
梁军的前妻，韩芬就是一个大麻烦。
四十六岁的她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岁，秋彦和桑榆说明来意后，韩芬保养得体的脸上立刻犹如挂上了一层寒霜。
“对不起，他没有这个资格和小超见面。”
“韩女士，我知道从你的感受上接受不了当初梁军对您的欺骗，不过现在梁军对我们正在侦破的一件案件有极大帮助，只要能让他见上梁小超一面，我相信……”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韩芬的声音一下子拔得很高，尖细得犹如一根钢针般扎穿两人的耳膜，那张姣好的脸庞也因为情绪的突然变化变得有些狰狞。
秋彦沉默下来，心中有了放弃的打算。
“你们去告诉梁军，除非我死了，要不然他这辈子就别再想见儿子一面！”
韩芬胸膛急剧起伏说完这句话后，一下子将门重重关上。
看着这扇似乎变得灰沉沉的门，秋彦发觉就想叹气也叹不出气，不由苦笑摸了摸鼻子。
“等等，我来。”
桑榆浅盈盈一笑，轻轻一拉秋彦。
秋彦脑海中却忽然闪现起一个念头，因此断然摇头。
“不，我们现在就去找梁军。”
梁军是强半奇打探出来具体消息后的第二个人，事实上和吴康磊关系比较好的五人中，梁军反而是关系最远的那个人，但是秋彦却觉得吴康磊找上梁军的概率会最大。
“不错，小吴找过我。”
因为家底原因，出狱后开了一家夜总会的梁军事实上仍然和入狱前的生活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此时面对挑明身份的秋彦和桑榆仍然是一派大佬姿态。
“现在和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
秋彦似乎对吴康磊的消息没什么兴趣，说出了完全让梁军感到错愕不已的话。
“去局里？”梁军点上一根雪茄，哈哈大笑，“两位警官，好像我没犯什么事吧，就算这个场子也是合法的场子，一应手续俱全……”
“更没有什么违反乱纪的勾当。”
秋彦扬了扬眉，轻轻一笑，随后就转身向外走去。
这样的举动非但让梁军感到难以琢磨，就连桑榆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跟着他一起离开。
“去不去随你。”即将走出大门的秋彦还是停下脚步，不过没有回头，“看不到梁小超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桑榆的眼眸骤然一亮，她终于明白先前在光明小区时，秋彦一定也看到了那扇正对大门卧室门的开合。
梁军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
“你说什么？”
秋彦当然没有重复，径直出门，桑榆意味深长瞥了梁军一眼，紧跟出门，梁军脸上的神情变得很是古怪，片刻之后扔下手中的雪茄，快步跑出。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
上了秋彦的车后，梁军变得很沉默。
不过他那双眼眸中却俱是紧张，双手十指更是紧紧搅在一起，显得很是不安，几次想要开口，可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来到光明小区停车后，梁军更是一直坐在车上，等到秋彦和桑榆都下了车，他还是没有下车的打算。
秋彦看了桑榆一眼，她轻轻一笑走回到车边。
“怎么，不想看儿子？”
“不是。”梁军立刻大声回道，不过看到桑榆那双明亮的眼眸，眼眸中骤然闪现出不安和紧张，转过脸去，“就……就是觉得……现在，现在是不是太……太晚了……”
“的确很晚了。”桑榆柔声说道，“已经晚了十几年了。”
一种深切的悲伤忽然间从梁军的心底涌上眼眸，他感到双眼有些酸涩，不由伸手揉了揉眼，屁股却不由自主离开了座位，推开门下车。
“你们说小超见到我会说什么？会不会叫我一声爸爸？”
这是梁军一直想问的话，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然而秋彦却因为梁军的问题忽然变得沉默，对于这样的问题他实在无法回答，或者说在秋彦心中，一直也没有答案。
“见到了就知道。”
桑榆当然清楚秋彦在想些什么，接过话头。
“对，对。”梁军连连应道，可是一转念又担心起来，“见不到怎么办？小超不肯见我的话怎么办？”
桑榆一怔，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没有答案。
“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结果是什么？”
沉默着的秋彦忽然沉声说道，眼眸中闪烁着坚定。
梁军不由点了点头，桑榆却觉得这句话秋彦并不是只针对梁军的问题，更是对秋彦自己内心深处始终深藏的那个问题的回答。
韩芬打开门看到又是秋彦和桑榆，那张脸立刻沉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们，我不是说过了不可能，请你们走，无论你们来多少次，我都不会让小超去见那个混蛋的！”
“小芬，是我。”
原本躲在秋彦和桑榆身后的梁军忽然挤上前来，原本的不安和紧张忽然间消失，只剩下诚恳。
看到是梁军，韩芬又惊又怒，然而却没有关上门。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我们不想见到你！”“我是来道歉的，迟来的总比一直躲着不敢来要好，无论你让不让我见小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