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整个身体,都跟着狠狠的震动!
随即,小男孩指了指头顶的电视机,激动的喊,“佩奇!猪妈妈!”
那一刻,我想哭,却是一点眼泪都挤不出来。
想要笑,但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只是紧紧的攥着小男孩的手,听着他在我耳边兴奋的呼叫着小猪佩奇,久久都不肯松开。
我转过头,用一种近乎悲情的目光去看聂铭宇,“你知道,他是谁吗?”
聂铭宇似乎已经被我此时的模样吓住了,惊愕的盯着我此刻的反常。
我便一字一字道,“他是我的第一任丈夫和小三生的孩子……”
“你说的那个已经过世了的男人,是我的第一任丈夫贺毅,而那个在监狱里的女人,是我亲手将她送进去的。”
我看到聂铭宇骤缩的瞳孔,看到他激动无比的神情,也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扑通声。
世道轮回,我又怎么能猜得到,聂铭宇口中所说的小男孩,竟然会是罗晶晶的儿子呢?
我怎么会知道,在从越南回来后,我没有主动联系聂铭宇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在医院偶遇,是因为聂铭宇来医院看这个孩子!
我怎么能想得到,是这个两岁的孩子,将聂铭宇送到我的身边,来陪我渡过这一劫!
世道轮回……果真是世道轮回啊……
我的第二个孩子又没了,然后聂铭宇为了不让我彻底的对生活绝望,最后想出领养孩子这个办法,希望可以重新燃起我对未来的期待,而他说要领养的这个孩子,竟然是贺毅和罗晶晶的孩子……
我怕是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吧……
小男孩还在我的面前叽叽喳喳的喊着佩奇,他跟我说,“阿姨,佩奇跳泥坑,佩奇跳泥坑了!”
然后又指着电视机上另外的一个画面对我说,“阿姨!乔治的恐龙不见了!恐龙!”
一个将将两岁的孩子,竟然可以说这样复杂的句子了,虽然有的发音还不是很清楚,说到一半的时候,要结巴一下,可他却可以说这样可爱萌的句子了,我的心,真是又暖又冷,冷热交替的难受。
聂铭宇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我拉出了病房,到医院的走廊上,就痛苦自责的对我说,“对不起,我该想到的,我该想到……”
我看到他将手握成拳,望着窗外,似乎是紧咬着牙床,隐忍着情绪很难受。
而我,却在那一刻,释然了些什么。
原来,我以为,我是世上最惨的人,从平淡普通的生活,被彻底的颠覆,小三上门,女儿被害,弄的家破人亡。
我以为,这一切的痛苦,都是罗晶晶给我带来的,是她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一切!
所以,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了她!
可真当我彻底的毁了她时,我大仇得报,这世上,却多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我有时候想,我不恨病房里那个叫豪豪的小男孩。
只因我们今天的相遇。
我们今天的相遇,其实有一个很奇怪的纽带。
那就是,他在这世上,一无所有,只有他自己。
而我,在这世上,也一无所有,只剩下我自己。
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从拥有过,到一无所有……
他小小的身体里,和我的生命里,都透着一股对生活痛苦的绝望。
就是我们这样的一大一小,太像了,像的可怕!
我才懂,原来,我根本就不是这世上最惨的人。
因为,还有人比我更惨。
至少,我比豪豪拥有的时间要长的多的多。
我到二十八岁,才几乎失去所有。
而他,不过两岁,就已经失去了所有。
这样比起来,我竟然变态的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
所以后来,我竟然让聂铭宇开着车,去了贺毅的老家。
说真的,我是从来没想过,贺毅的母亲,竟然会死于车祸!
想想也是,她那样从乡下来的人,年纪又大了,是很怕过马路的,如果是在从前,她一定不敢过马路的。
可有了豪豪,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诱惑,让她竟然有勇气背着豪豪过马路。
最终,倒在了血泊里。
我想,纵然我这个前婆婆,这一生都小心翼翼,锱铢必较,心比针眼还要小,可临了了,也确是没有拥有一个好的死法。
我还记得我刚嫁给贺毅的那会儿,她喜欢特矫情的跟我说,她怕死,将来一定要死的体面。
那时候贺毅刚创业挺难的,她因为不想帮衬我们,就总是拿着老了老了挂在嘴边,好像真的就离死不远了似的。
当然,她一定想不到,我也想不到,她那样的一个人,到后来,会因为贺毅,因为罗晶晶,因为豪豪,或许也因为我,受了那么许多的苦。
我凭着记忆找到那个山沟沟里那片属于贺家的坟地。
贺毅的墓就在那里,他的旁边,的确是又添了一座新坟,应该是我前婆婆的。
可因为是很落后的那种农村,家里也没什么人了,连块碑都没有。
我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测,将聂铭宇提着的水饺拿出来,一一摆上,又拿出黄表纸来,点燃,让其恣意的燃烧。
从前结婚的时候,我跟贺毅来他们老家上过坟,还记得挺清楚的,他们这里就是烧这种纸,还要供奉一点什么东西。
所以我没有捧着白菊花来。
我想,这一次,我是对贺毅,对我的前婆婆,都是存了敬意的。
我想,如果说他们这一辈子亏欠过我,大概,我也是亏欠过他们的。
而且贺毅的老家很落后很封建,现在的许多老人,都不主张将来有一天过世的时候要火化,贺毅母亲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她也不愿意火花,她怕疼,她还嘱咐贺毅,等她老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让她囫囵着入土为安。
可这会儿,我想,从医院里推出来的时候,她大概就没依着自己的医院,被火化了……
这坟底下埋着的,恐怕也就是一个骨灰盒。
老太太矫情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所有不想受的苦,一样不落下的受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