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哪有哭?我就是跑的太急了,出了一头汗。”简波嘴犟,他刚才快被吓死了,这会儿看到老姐安然无恙,也觉得自己差点被吓哭是有点丢人。
“这孩子,好了好了,没事了的。”曲艾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孩子可还真是倔强的可爱。
简凌也被简波逗笑了,这会儿又不是夏天,怎么还能把热出来的汗折腾到自己眼眶里?
“我没事了,你回去上课吧。”简凌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来思考现状,她担心自己在简波面前露馅,想着最好能把人给赶走。
“我不走,我陪着你。”简波低着头说,并没有直视他姐姐的眼睛。
简凌这会儿脑子乱还没搞清状况,倒是曲艾文明白了这小男生的心思,这会儿校园里还安静,学生们都在上着课,简波应该是从课堂上跑出来的才是。他这是怕被老师追究吧?
她想着把简波送回去,不过又不放心简凌一个人留在医务室,正踌躇着,简凌的妈妈过了来。
“凌凌,没事吧?”钟红敏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正在跟剧院里的同事排演着,忽然间王姐跑过来说简凌掉湖里了,把钟红敏吓得小提琴都差点摔了。
她连忙往学校里这边赶,看到女儿后还有些不敢确定。
“没,没事。”简凌有点心虚,她怕露馅。
“妈,我姐被吓着了,她都不怎么说话,咱们回家吧。”简波鬼机灵,觉得这会儿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家,不用给自己找借口。
不过钟红敏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有你什么事?回去上课去。”现在这才几点,距离放学早着呢,别整天就想着玩不思进取,真要是考不好,回头看她怎么收拾。
简波没想到他妈还一如既往的暴脾气,顿时就怂了下来,“那我先回去了,姐,你回家好好歇着,我晚上回去的时候给你买小浣熊。”
生怕他妈脾气发作,简波说完就是迅速开溜――他妈不喜欢他们吃零食,觉得不健康。
钟红敏带着简凌坐着“面的”回了家,学校这边有通她家的公交车,平日里简凌和简波姐弟俩都是坐公交车上下学,可这会儿钟红敏可不想在公交车上耽误时间,她得带着简凌回家洗个热水澡。
是单元楼,前段时间刚搬过来的,勉强算是单位的福利房,当时简凌爸妈掏空了家底,终于从筒子楼搬了出来,给儿子女儿一个新的环境。
简凌一直在往外面看,熟悉环境,跟那些混乱的记忆相糅合。
“凌凌?”钟红敏觉得女儿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向来机敏的人怎么这会儿傻傻的,像是没了魂魄似的,“看什么呢?”
“没,我就是有点晕。”找了一个最简单的借口,简凌成功过关,倒是钟红敏听到这话又是心疼女儿,“怎么就忽然间掉湖里了呢,不是你们班同学谁跟你打闹不小心推的你吧?”
“不是,就是不小心滑进去了。”简凌隐约记得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落水而慌乱,她这会儿脑子里一片乱麻,纠缠不清楚。
钟红敏:“……”她很想要说女儿一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是一想到事情都发生了再说也没什么用,就没再说。
不过不是同学之间置气就行,这次滑倒了掉湖里去,往后……
“等暑假的时候,你跟小波都去学游泳。”虽说她跟明贵都是北方人,可是在江城也生活了七八年,这俩孩子怎么还能学不会游泳呢?
跟自己一样旱鸭子呀。简凌心里头嘀咕了一句,“知道了。”
女儿今天的确不太对劲。钟红敏又是看了眼电热水器,“去洗个澡,妈妈给你铺床去。”
洗个热水澡驱散身体里的寒气,然后再盖上厚厚的被子睡上一觉,等第二天早晨醒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简凌对于这个安排求之不得,她现在就需要私人空间来思考问题,刚才在客厅里看到的明星挂历让简凌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年代,陌生到这会儿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对这个年代没什么印象。
日历上的时间是九三年三月,看着被红笔圈出的日子,今天应该是三月的最后一天了。
从2018到1993,28岁的大龄没有前途的流水线女工到16岁的花季少女,幸福的一家四口,江城一中在读高二学生。
简凌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从里面反锁上门,打量着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前世她很是好学,只不过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刘灵没什么眼界,在父母的安排下过着打工挣钱养弟弟的生活。再好学的人,看到简凌房间里的书柜上那一张张奖状、一个个奖杯也是羞愧的很。
江城一中高二年级三班的简凌从小就是参加演讲比赛,早些年跟着父母还在羊城时,她就是开始参加小学生演讲比赛,最新的一个奖杯是1992年江城市青少年学生主题教育、征文研究比赛的一等奖。
水晶玻璃杯上写着简凌的名字,只是原本拥有她的人却是永远沉积在云梦湖了。
意识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正是自己当初所艳慕的,简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承诺,“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简波的敲门声吵醒了她,“姐,你怎么还锁门呢,快点快点,我给你买了棉花糖,再不吃就化了的。”
门外的声音很急,刚才还在睡梦中的简凌听到这声音迷迷糊糊的去开门。
虽然比她小四岁,可简波个头已经超过了她,看见门开了一松手就把棉花糖往简凌脸上推。
嘴唇接触到软绵绵的棉花糖,简凌觉得甜丝丝的,那点困意也都消失无踪。
“好吃吧?”简波很是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特意跑到公园那边买的。”
前世的那个弟弟向来会对自己撒娇,要是自己不答应,那就跟爸妈告状。这让她以为天下的弟弟都是这个样,以至于今天下午的时候对简波很是冷淡。
现在看到这个把棉花糖塞给自己,又是从书包里拿出了大大卷和小浣熊干脆面的男孩子,简凌心头涌出一阵感动,“很甜。”
“那是,我可是特意去找麻子师傅做的,我零用钱花光了,没给你买果丹皮和唐僧肉,你先凑合着吃。”
他姐现在是“病号”,干什么事爸妈都不会说的,自己也能沾沾光,省得一天到晚老被骂。
男孩子很大方,虽然从书包里掏出这些零食的时候眼睛里还有些留恋。这眼神简凌太熟悉了,她当时给刘春来买零食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己好不容易攒的钱都花在了上面,总想着把零食送出去的时候也给自己留下一点点。
“我吃棉花糖就行,剩下的你拿回去吃。”她现在的弟弟是个小暖男,那自己也得当个暖心的姐姐才是。
“那哪成,我特意给你买的。再说了,我是男人,怎么能吃这个?”简波挪开了眼睛,不让自己看那些诱人的零食,要知道他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差不多都贡献了出来,他原本是打算买一个四驱车的。
简凌被他给逗笑了,这人不大倒是在这可着劲儿装小大人。
她现在头脑清醒了过来,能把原本的记忆回忆个八八/九九,也不怕跟简波聊天说话。
两个人正说着,房门被敲响了。
“坏了,肯定是妈去买酱油回来了。”简波一急,把零食连忙塞到了枕头底下,然后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进来的并不是钟红敏,而是简明贵,看到儿子女儿都在,简明贵仔细看了女儿几眼,“没事吧?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跟爸妈说,别一声不吭的自己硬抗,知道吗?”
他这个女儿懂事省心,可有时候却又是固执,让人更加心疼了些。
事情都听红敏说了,自己一不小心滑到湖里去是挺丢人的,还好有惊无险。
不过对于向来争强好胜的简凌来说,也是一个丢人的回忆吧?
“我没事的爸。”简凌这会儿开始适应新的身份,所以说话也更为主动,“你今天不是去体校看人了吗?怎么样呀。”
简明贵是江城市乒乓球女队的教练,在此之前,他跟乒乓球八竿子打不着。军队磨砺出简明贵不屈不挠的精神,从只会来一拍到现在送了几个弟子去省队,简明贵多少也算是取得了成功。
简凌不会打乒乓球,那东西太小,不好控制。当然不止是简凌,简波也不打乒乓球,嫌没劲,他更喜欢跟同学去足球场上踢两脚。
简明贵在儿女身上有些挫败,也经常被队里的那几个教练说什么――老简你家姑娘是嘴皮子利落手脚不麻利。
向来不喜欢乒乓球的女儿问了这么一句,简明贵顺带着说了起来,“倒是有个小姑娘不错,不过毛病也挺大的。”
具体什么毛病简明贵没再细说,那小姑娘到底要不要带到市队的青训队他还在犹豫,也不方便跟家里人说那么多。
而钟红敏买酱油回来也让这个家里热闹起来――该吃晚饭了。
两个大人在厨房里忙碌,简波磕着他妈刚买回来的瓜子,“姐,我今天下午缺了半堂课,你过会儿得帮我把课给补上。”
这一句话让简凌瞬间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九十年代的语数外和二十一世纪的出入大吗?
她当初攒钱准备重新参加高考,也有复习高中课程,只不过现在简波忽然间要她帮忙辅导功课,简凌心里头还是没有底。
她,可别出糗才是。
“好呀。”
简波嘿嘿一笑,“是数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