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第三百六十八章
御书房的殿外,李允卿等人伫立着静静等候。
李允卿清眸透彻如雪,淡淡的望着那盆栽花朵,眸底深不可测,不知喜悲。
其他人也都静默着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
蓦地。
“咿呀――”
御书房的内殿大门被人推开。
众人都寻声看了过去。
只见夏含玉满脸泪水,无力的走了出来,哽咽的望着李允卿,又望了望牧公公,好像说不出口。
牧公公略微蹙眉:“娘娘可有话说,不妨直言,难道是陛下……?”
夏含玉颤抖的点了点头,啜泣的梨花带雨,痛苦的哽咽着,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来语句:“陛下他……驾崩了……”
说罢,她痛苦的捂着脸,哭的死去活来。
牧公公闻言,满脸震惊,与李允卿对视了一眼,一群人快步跑入了内殿。
只见那龙床之上,躺着已经没了声息的轩辕翟,大秦的皇帝陛下。
牧公公跑过去,把了脉后,发现没有心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良久后才沉痛的闭上眼睛,却没有说话。
李允卿的小脸清冷如旧,好似天大的事,都不能让她作出任何失态的表情。
夏含玉飞也似的奔了进来,扑在床榻旁,哭的喘不上气,竭嘶底里的痛呼:“陛下!陛下!都怪嫔妾没有照顾好您……!”
她的眸子中盈满了泪水,泪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让人看不懂,她究竟是不是真的难过。
“娘娘……”牧公公去扶夏含玉,一样是心痛的表情,“陛下他有没有说什么?”
是了,皇帝去世,一定会是太子继位。
可是如果没有太子,那么就会有退位诏书,以及口头的传位。
夏含玉哽咽着擦着泪水,听牧公公这么说,她的心头一阵激动,差点让笑容绷到了嘴角。
她颤颤巍巍的看了一眼牧公公,啜泣道:“是,陛下刚刚醒了一次,他说……他说……”
她将目光落在了李允卿的身上,与李允卿对视,像是要告诉李允卿,眸子中泛着癫狂的喜悦,得意的尖锐道:“陛下他说,要牟牟继位,他中毒而亡,全部都是帝师李允卿干的,李允卿心怀叵测,狠毒至极,即刻夺去官位,打入天牢!”
这都是李允卿自找的!
谁让她看不起牟牟,不辅佐牟牟!
他们通通,都该去死!
闻言,牧公公深深地皱起眉头,复杂的看着夏含玉。
听到这样的“圣喻”,李允卿丝毫没有夏含玉想看到的慌乱,反而是一声轻笑,惋惜的摇了摇头。
那个慵懒的,仿佛掌握一切的样子,瞬间刺痛了夏含玉的心!
凭什么她孤注一掷,拼尽了全力,还是这么低微如泥,还是撕不破李允卿那张高高在上的脸!
“你这个奸臣,还在这里笑,你是不是已经勾结摄政王,想要谋朝篡位!”夏含玉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瞬间无力的跌坐在地,疯狂的咆哮出声。
她输了吗!
还是输给了权势,尽管她做到如此,还是没能改变一切!
不!不可能!
夏含玉站了起来,双眸赤红,竭嘶底里的怒吼道:“禁卫军!禁卫军!还不快点把这个奸臣给抓起来,打入大牢!不,立刻处死!明日就让牟牟登基!让他登基!”
然后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了!
哈哈哈哈,太后!
看以后谁还敢再欺负她!欺负牟牟!
那些欺凌过她的人,都去死吧!去死吧!
内殿中,不断回响着她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周遭的所有人,都没有动,更没有禁卫军进来,安静的可怕。
夏含玉的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所有人,脑子中一片空白。
冷不丁的。
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叹。
夏含玉的身子瞬间僵直了,猛的回过身去。
只见那本该已经死去的轩辕翟,竟然醒了,掀开了棉被,站了起来,他那双有几分沧桑和失望的眸子,正定定的看着她。
他竟然没有死!
夏含玉的眸子中布满了震惊,惊恐万状,脑子中轰轰作响,几乎不能够思考,此刻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之后的几秒钟中,夏含玉度过了这一生最漫长的时间。
终于,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扑通一声瘫坐了下去,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好像要凸出来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轩辕翟!
牧公公蹙眉看了一眼夏含玉,摇了摇头,走过去取了一件衣服来,为轩辕翟披上。
李允卿的神色莫名,淡淡的看着夏含玉,也是没有说一句话。
内殿中寂静的可怕。
“呵呵呵呵……”
夏含玉倏地爆发出一阵阴测测的冷笑声,疯狂的看着轩辕翟,双目充血,竭嘶底里的咆哮道:“你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不去死啊!!”
轩辕翟缓步绕过了夏含玉,与夏含玉背对背站着,沉重的垂下眼眸,天子之颜,看不透他的心中所想。
只在片刻后,听见他沉着声音道:“朕怎么也想不到,牟牟这个名字,会让你心生恨意。”
夏含玉咬牙切齿,猛的转过身,恨恨的瞪着轩辕翟,大声吼道:“难道不是吗!牟牟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傻子!与其他皇子有云泥之别!你难道没有一点轻贱牟牟的意思吗?!”
“没有。”轩辕翟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来,重重的吐了口气,“含玉,你大概忘了吧,你初次侍寝,对朕说的话。”
闻言,夏含玉不敢置信的回想初次侍寝,想到了后,震惊的瞪了瞪眼睛,更加不敢置信的看着轩辕翟的背影。
她怎么会忘记。
初次侍寝,他心血来潮,问了她一个问题。
那就是,让她比喻一下,他像什么。
她当时想也没想――
‘陛下像牛!’
‘哦?牛?为什么?’
‘因为牛是最普通的家畜,可它又是每一家不可缺少的劳力,就好像撑起整个大秦的力量……嫔妾这么说陛下,陛下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这是朕听过的,最形象的比喻了。’
轩辕翟也一直记得。
他是普通的农民起义,不过是区区草莽,初登基时流言蜚语甚多,都说他出身微贱,不堪天子至尊。
可是刚好是她的比喻为他打开了心结。
牛的确是最普通的家畜,可是它却又有能够撑起全国农业,整个天下的力量。
他一直都记得……
所以她生了孩子,才会取名为牟牟。
大秦朝堂不稳,暗潮汹涌,他不能够保护她,便只能这样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至少她和牟牟,可是平平安安的。
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会因此心生恨意,更因为牟牟不能登基为帝,而来毒杀他!
他轩辕翟心中有一个深爱的女子,所以拿不出位置来爱她,可是也做尽了他能够做到的所有温柔。
谁知道……她其实从来都不知足。
夏含玉整个人都像置身于冰窖之中,像溺水的人,不断扑腾,也抓不住救命稻草,那一股股水呛进鼻口,疼的心脏像撕裂了一样。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她,也非常的喜欢她。
只是他不想她乱入争斗中,想给她安全……
怎么会这样……
李允卿淡淡的看着夏含玉,樱唇微启,低声道:“我承认七殿下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可是他也不该被拔苗助长,他明明可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却硬生生的被你摧毁了。”
夏含玉的大脑空白,瞳孔涣散,无尽的悔恨袭上心头,大滴大滴的泪水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她只是想争一口气而已……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竟然摧残着自己的孩子,亲手毒杀陛下……!
夏含玉猛的抱住了头,害怕的颤抖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泪水无言的滑落。
“还有,不要拿七殿下做你的挡箭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不甘心,你的贪婪,你的憎恨。”李允卿轻蹙黛眉,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狠狠地刺痛着夏含玉的心。
从她第一次见到夏含玉开始,她就知道,夏含玉看似柔弱可欺的外表下,藏着怎样可怕的欲望。
所以她同意帮助她,却一直怀有戒心。
不知道夏含玉还记不记得,那个曾经为了见牟牟,跪地苦苦央求,不惜做瀚学殿的一个扫地宫女,也要见牟牟一次的夏含玉。
可惜,那个夏含玉再也回不来了,牟牟也永远会失去,那个曾经用生命来爱他的母亲。
“啊啊!”夏含玉痛苦的抱着头,竭嘶底里的痛哭着,满头的金钗散落在地,狼狈不堪。
轩辕翟重重的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本来就因中毒而羸弱的身子,此刻有点摇摇欲坠。
“陛下……”牧公公皱着眉头走过去,将轩辕翟搀扶着。
心头也是一样的复杂难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陛下。
可是夏含玉之罪,终究罪无可恕啊。
夏含玉睁着可怕的双目,怔怔的看着摇摇欲坠的轩辕翟,心痛的几乎麻木,冷不丁的看到了一旁的盘龙玉柱,竟飞奔而去,将自己的头颅砸在了柱子上!
“嘭!”
巨大的碰撞声响彻整个御书房!
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下,夏含玉软踏踏的倒了下去,满脸的血污,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