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凌乱

　　 夏雾没想到季荣轩真的会跟她道谢，态度还很诚恳，她想了想，道：“既然季二少这么感谢我，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

　　 “你想要什么回报？”季荣轩问。

　　 夏雾眼珠转了转，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的，你就跟我回一趟包厢，帮我挡一回酒，这个恩就算你报了，以后你也不欠我什么了。”

　　 “好。”季荣轩点头应下，即便她不说这事，他也会让包厢里散局，他不会让她醉在别的任何一个男人怀里。

　　 夏雾见季荣轩答应得干脆，心下满意，挽着他的胳膊便回了包厢，对着满面惊讶的众人道：“抱歉各位，刚刚正好在外面遇见了季二少，不免多说了几句，回来得晚了，还请各位恕罪。这样，我自干三杯赔罪。”

　　 夏雾说完便要倒酒，却被季荣轩皱眉拦住。

　　 “你身体一直不大好，不能喝酒。”季荣轩阻止道。

　　 夏雾杏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坚持道：“那是从前，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喝几杯酒而已，不会有事的。”

　　 “心脏问题，哪儿有能根治的？就算现在好一点了，也还是要多爱惜身体。”季荣轩语气关心道。

　　 夏雾有些为难，这时众人纷纷有眼色地出声相劝。

　　 “季二少说的对，这心脏要是有问题，千万不能喝酒，夏小姐就别辜负季二少的好意了。”

　　 “对对对，要不是季二少说出来，咱们还都不知道夏小姐有心脏病，刚才还让夏小姐喝了不少酒，真是不好意思！”

　　 “不错，夏小姐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以茶代酒，也是一样的。”

　　 ……

　　 夏雾这才顺水推舟地放下酒杯，倒了杯茶敬了各位。

　　 有季二少在，众人也不敢像之前一样多留她，甚至全都催她早点回去休息。

　　 夏雾于是跟着季二少离开包厢，等出了夜总会后，夏雾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下季荣轩的肩膀，道：“喂，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平白无故给我编出个心脏病来？他们啊，肯定都信以为真了。”

　　 “信以为真了最好，以后就不会再逼你喝酒了。”季荣轩淡淡道。

　　 夏雾敛了笑：“其实就算你不编这个荒唐的理由，以后他们应该也不会逼我喝酒。毕竟，跟季二少暧昧不清的女人，谁敢放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拉着你去帮我挡酒？”

　　 “暧昧不清？”季荣轩挑了挑眉。

　　 夏雾暼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拉着你去帮我挡酒？虽然你已经有了未婚妻，但应该也不介意多几个暧昧对象吧。”

　　 季荣轩默了下，道：“当然介意，我未婚妻知道了会不高兴。”

　　 夏雾嗤笑一声：“婚前就这么怕她，婚后岂不是彻底成了妻管严？”

　　 “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我自然会一切以她为重。”季荣轩沉声道。

　　 夏雾听完讶异地打量了他两眼，道：“没想到谭月馨还有这个本事，居然能把堂堂季二少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季荣轩知道她误会了他口中的未婚妻是谭月馨，却没有开口解释。如果她对他还有一丝旧情，就一定不会就此甘心。

　　 夏雾见季荣轩默认，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来打算出了夜总会就和他分道扬镳各回各家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夏雾于是语气夸张道：“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你们之间产生误会，那就真的太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正好我也饿了，就请你吃顿宵夜，算是赔罪了。不知道季二少愿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呢？”

　　 季荣轩唇角勾了勾，他就知道，她不会就此甘心。

　　 本应该直接拒绝吊吊她的胃口，可想到她刚才吐了那么多酒，胃里肯定不舒服，季荣轩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来，点头应了。

　　 到了江边一家咖啡厅，点了几样茶点，暖色调的灯光下，夏雾打量着对面的男人，面容还是如记忆中一样英俊，薄唇也如记忆中一样抿着，只眼神比记忆中更复杂更难以捉摸。

　　 季荣轩任由她打量的同时，也一样打量着她，她的五官生得柔和，只要不刻意释放冷意，就会让人不经意间忽视她的间谍身份。

　　 服务员上了咖啡，季荣轩见夏雾加了满满两勺奶精和糖，就跟三年前的阿雾一样，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哪怕他之前再怎么告诉自己她就是阿雾，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确认这一点。毕竟，饮食习惯骗不了人。

　　 而夏雾看到季荣轩不加一点奶精和糖就开始喝苦咖啡，有些讶然，脱口而出道：“你以前喝咖啡不是要加半勺糖的吗？”

　　 夏雾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见季荣轩有些惊喜道：“你还记得这种小细节？”

　　 夏雾故作淡定道：“什么小细节，三年前你压迫她每天帮你磨咖啡，日复一日地，当然记忆深刻了。”

　　 季荣轩的眸光顿时由惊喜转为不喜不怒的幽沉：“早上见面时，你说那段记忆早已淡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却又说记忆深刻。夏小姐，究竟你口中哪句话才是真的？”

　　 夏雾一时说不出话来，三年前的那段记忆，她无数次地想要忘得干干净净，但却每每在夜里回顾，每回顾一次，就加深一点记忆，以至于刚才竟然一不留神说出那句话来。

　　 她不由在心里告诫自己：夏雾，别忘了你是一名间谍，即便你已经被教父摆到明面上，成为了一颗弃子，但你依然是一名间谍，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季二少是个聪明人，自然应该明白，我所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去相信哪句话。”夏雾于是勾唇笑道。

　　 “夏小姐如此聪慧，应该已经猜到我的选择了。”季荣轩淡淡道。

　　 夏雾默了下，道：“季二少的选择我不必猜，也不想猜，因为你的选择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所想要的，也不在我这儿。”

　　 季荣轩只觉刚入口的咖啡从舌尖苦到了心底，虽然早已预料到她的无情，但他没料到，她会无情得这么直白。他以为，她至少会敷衍他一段时间，来利用他在江城站稳脚跟。可没想到，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是她太自信了，还是她厌恶他到这种地步？

　　 夏雾低着头小口喝着咖啡，平日里觉得最合适的口味，此时喝起来却觉得甜到发齁，仿佛只有换成不加糖的苦咖啡才能压下她心里的酸涩。她本想与他虚与委蛇一段时间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到刚刚她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这个男人，与她记忆里那个完美的恋人是如此的吻合，一样的深情，一样的坚持。

　　 她很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可那段记忆清楚地告诉她，记忆属于她，那段恋情甚至那段经历，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因为那段记忆的女主角，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她和她，终究不是一个人。

　　 不属于她的，她不屑于去要。

　　 更何况，她的身份，根本不允许她自由发展一段恋情。

　　 尽管咖啡难以入口，两人都坚持着喝完了自己杯中的咖啡，因为他们都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异样。

　　 离开咖啡厅，季荣轩先送了夏雾回明熙花园。

　　 到了小洋房楼下，夏雾下车，道了声谢便要转身进去。

　　 “等等。”季荣轩突然出声喊道。

　　 夏雾回过头，表示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季荣轩看着夜色里五官仍明媚得发光的女人，心头微动，说道：“早上你不是还说，欢迎我有时间到你家里做客？现在都到楼下了，不请我上去坐一坐？”

　　 夏雾有些讶然：“你确定你想上去坐一坐？”她以为她刚刚在咖啡厅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他要的，她没有。她和他，不会有任何可能。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弃？

　　 季荣轩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他重活一次，她已成为他余生的唯一目标。如果连唯一的目标都放弃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季荣轩点了点头。

　　 夏雾犹豫了下，还是带了他上楼，反正这个才住一个月的家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季荣轩跟在夏雾身后进了门，入目之处，既符合他的想象，又出乎他的想象。

　　 整间屋子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最简单的生活用品，可以说简约到了极致。这很符合现在的夏雾的个性，也很符合她间谍的身份。

　　 然而，就是这样简约到极致的屋子里，竟然凌乱得不像话，就像从来没有收拾过一般，东西随用随丢，没有一处整洁的地方。

　　 季荣轩扫了一圈，忍不住问道：“我以为，夏小姐所服务的组织，应当是纪律严明的。或者说，整理房间，并不在你们的纪律管辖之内？”

　　 夏雾心下微有些赧然，这屋子确实从住进来就没怎么收拾过，外人进来乍一看上去，确实太过凌乱了。

　　 但她的骄傲又怎么允许她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夏雾于是暼了他一眼，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所服务的组织对于整理房间是什么要求？难度你不觉得，这种凌乱，正好能迷惑敌人吗？”

　　 季荣轩轻笑出声，这女人是宁愿强辩也不愿意承认是她自己偷懒不收拾房间？这样凌乱的房间，迷惑的恐怕不只是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