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这里可是尘世
黑暗消退太快，陆北冥还来不及藏起脸上的紧张与小心。
他额际被冷汗浸湿，一瞬间的怔然过后，他温声道歉：“又吵醒了你了啊，下次我小心些。”
夏时也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在他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她问的认真：“下次，你摸这里，这儿若是不热了，那我就是真的再不会醒了。”
手掌下，有微弱的热度，低过掌心的温度，让人察觉不到，是以他从不知晓。
夏时也说：“曾有个人把他的心脏给了我，让我即便成了冥界忘川河时的鬼，也与其它鬼有所不同。是它让我活了下来，若它哪天不在了，或者被它的主人要回去了，那便是我的死期。不过，那个人曾说过，永远不会把它拿回去。”
她一手将他的掌心按在胸口，一手抚上他的脸，笑容里带了些温和的戏谑，“你一辈子还那么长，整天担惊受怕，咱们还怎么过日子？”
陆北冥握住她的手，“那个人……是你从前喜欢的人么？”
“嗯，不过他死了好些年了。”
房间里再度隐入黑暗。
外面的风呼呼吹的枝桠作响，树影落在窗上，像摇摆的幽灵。
躺下后，陆北冥非常在意的问：“时也，那个很喜欢你么？”
夏时也含糊道：“估计是吧。”
陆北冥静默良久，突兀的道：“我会比他好。”
夏时也顿时失笑。
“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
“哈哈好我不笑噗……”夏时也笑得一个劲儿发抖，陆北冥把她搂紧。
她的笑意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好胜却幼稚的孩子，他恼羞成怒，恶声恶气的警告，“夏时也！再笑，你再笑我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哈……”
……
“那女鬼当真又醒过来了？”
第一酒楼的某间上房里，烛火摇曳，将三道身影印在墙上，随风晃动。
清叔半明半暗的脸上露出些许惊异之色，若有所思的道：“如此看来，倒是我们小看了她。”
老道人说：“连你们青山道观都护着，那女鬼究竟是什么来头？”
清虚淡淡道：“个中隐情我也不知，只知我那师兄叮嘱过观里师兄弟们，让他们莫去去陆家大少爷一事。不管的意思，就是说不论好坏，都莫插手。”
“可一眉道长……”
“那小子与陆大少爷交情颇深，不会不管。”清虚说到此处，转向自进来后便一直心事重重的陆北岸，“二少爷，可是担心那女鬼会报复？”
陆北岸摇头，倒了杯冷茶，一口气喝下，那凉意直袭全身，他顿时一个激灵，道：“师父，清虚道长，我……我不想伤那女鬼了。”
清虚皱眉。
老道人拂然作色，正要喝斥，清虚抬手拦下，问陆北岸：“为何？”
陆北岸道：“她并无害我大哥之心，我大哥不像是被她法术迷惑，真将她除掉，我大哥……”
清虚打断他：“令兄长不过一时沉迷，只待女鬼消失，时间一长，他自会明白过来。”
陆北岸不知说什么，但脑子不听使唤，陡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愤怒道：“我说放过她便放过她！”
“徒儿……”老道人惊了惊，遂怒，“清虚道长面前，你太失礼了！”
陆北岸脸皮子抽搐了几下，扔下一句‘总之就是不行’，逃一般跑出门去。
将将出了酒楼，便在看到街对面伫着的夏时也时，浑身血液一瞬间冲上脑门，顿时涨红了脸！
夏时也身上仍只着一件中衣，想来又是睡到半夜趁着他哥睡觉跑出来的，但这次陆北岸有些心虚，连与她对视也不敢。
“大、大嫂。”他结巴的唤道，夏时也笑了笑。
那笑容可亲，陆北岸不知怎的心境平和下来，夏时也朝他走过来时，他动也没动。
“算计了我，乖乖叫句大嫂我就会放过你？”夏时也一把拽住他衣襟，狞笑的模样吓得陆北岸打了个冷颤，眼前一花，随即熟悉的疼痛传来……
他又被扔到了恶鬼堆里。
只是这一次，那些恶鬼明显厉害了些，数量更是不少……也不知她是如何这样精准的找到这种地方的。
夏时也浮在半空里，看着自家小弟一般笑道：“陆二少爷，老规矩，打不过我就得来跟这些恶鬼做伴。长夜漫漫，可要好好享受……”
她身影同声音一起消失，陆北岸尚未起身，一双鬼爪便抓了过来……
夏时也回到第一酒楼，来到方才清虚三人所在的房间时，里头已人去楼空。
她啧了声，道：“跑得真快。”
她晃回了陆府，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一条昏暗的巷口，清虚与老道人的身影有些模糊。
老道人忧心的盯着夏时也消失的方向，道：“这女鬼，怎的比先前还要厉害些了？”
清虚却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道：“这哪里是什么孤魂野鬼，她分明是冥界鬼差。她身上，有冥界大人物的印记。”
“冥界的人？那咱们就此放过她？”
清虚冷哼：“这里可是尘世，岂容鬼差乱人心！”
……
一眉清晨下山，远远便望见陆府门口趴着一个乞丐，待走近一看，嗬，不是陆二少爷是谁？
这是干什么缺德事儿了，被人死狗似的扔在门口？
他拿脚把人踢醒，见陆北岸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幸灾乐祸的笑道：“怎的了？哪位侠士为民除害，把咱们陆二少爷整成这副模样啊？”
陆北岸小时候还一眉哥哥一眉哥哥跟在这人屁股后头喊，现下再瞅这人，怎么就这么碍眼呢？
他不想理会，哼唧唧爬起来。正这时，大门打开，陆北岸抬头瞧见并肩走出来的两人，唰的藏在一眉身后，遂想起自己这反应落人眼里着实窝囊可笑，灰溜溜的自己走了出来。
没了最初的嚣张，冷着脸不自在的唤道：“大哥。”
看了夏时也一眼，那句大嫂始终没叫出口。
陆北冥无视了他，牵着夏时也从他身边走过。陆北岸正要往大门内钻，一眉伸手抓住他后领，咧着嘴冲他笑：“陆北岸，我们……有点事情要问你。”
正好管家出来，便看到他们陆二少爷凄凄惨惨的被一眉道长，以一副打劫夺命的姿势拖走，他来不及惊叫，又看见走在前方的陆北冥和夏时也，明智的将呼声吞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