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赶尽杀绝
山风从离离草身呼啸拂过,平地揭起一股股肃杀。赫连韬在下令绝杀的一刹那,唇角向下紧紧抿住,仿佛是要将心底最后一丝怜悯犹疑吞噬在体内。面上的神色也在瞬息间如水上鳞波一点点退散干净,无声平息下来。
青年男子见赫连韬当真二话不说要将他就地格杀,也不顾一切使出浑身解数与缠上来的三名死士斗个你死我活。口中舌尖翻卷,不断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哨声。
赫连韬眯眼环身四顾,目光朝山上更深更远处望去。
山腰上突然又有数十名黑衣蒙面刺客手持利刃急冲而下,这些人的目光比青年男子带领的队伍更加凌厉,如同一颗颗沉默的黑色流星,气势犹如猛虎下山,浑然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只有脚尖点地发出微微响动。
赫连韬沉着以对,足尖点地,轻巧跃上附近一颗高达十几丈的粗壮树木,双腿微蹲在其中较为粗壮的一根枝桠上,拉弓展开架势。一支不同于方才的暗红色箭矢瞬间往远处钉射而去。箭矢方一离弦,赫连韬当空一掌,箭矢受到掌力一推,比方才更加了三分猛劲,同时,三支泛着蓝光的细箭从他袖中迸射而出。
这一箭是必杀箭。袖中细箭,则是为了对方变换身法躲避杀箭而准备的辅箭。任对方身法再好再灵活,也无法躲过当中一记重箭和三支猝毒锁魂箭。这招赫连霆爹练了三十年,而赫连韬只用了十年。
只不过,赫连韬此时将它们作为群杀之用。对方根本无法料到此箭居然暗藏如此玄机,毫无防备之下立即被击毙了四五人之多。接连又是三箭,数十人的队伍就这么轻易折损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黑衣蒙面刺客终于有了一丝迟滞,侍卫们抓住这个喘息的机会,将先前青年男子的队伍杀了个干净。
站在老远的山顶上观望的李殊慈轻轻舒了一口气,一旁的赵斐然目瞪口呆,张了好半天嘴巴才说道:“世子殿下这‘拙’藏得委实深了些。这一手神箭不说,那些侍卫所列阵法更是精妙不已!”
“哦?你还懂排兵布阵?”李殊慈笑看他,并未多说赫连韬的事情。
赵斐然颇有些不好意思:“在下哪里敢称‘懂’?不过是兴之所至。”他顿了顿,说:“实不相瞒,在下对于此道颇为向往,苦习医术之余,常常会搜罗些书籍孤本来读。”
李殊慈一身男装骑在马上,山风拂面令她神醒,听闻赵斐然所言,感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有时别人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却是自己怎么也求不来的。而自己能轻易拥有的,兴许又是他人毕生所寻。
“世子妃这话,当真一语道破世间繁难。”赵斐然既然对用兵之道如此感兴趣,自然对赫连霆耳熟能详,他说道:“传闻赫连老将军的独子并无沙场点将之才,还一度沉迷醉心于斗鸡走狗之事,在下此前还颇为此感到惋惜。如今看来,是在下目光短浅,燕雀不知鸿鹄之志。”李殊慈只是轻笑,并未接话。也许有人认为她选错了人,但她永远不会这般认为,她的夫君,无论是胸襟还是韬略或是大义,都远远在她之上,但他甘愿藏拙,被人误解。若不是君上的所作所为当真凉了他的心,恐怕,他至今也不会让自己露于人前。
往后她与他都不会再去迁就任何人。
山下的杀戮已经告一段落,赫连韬身边的侍卫虽然接连经历的两场厮杀,此时攻击力却丝毫不减,正是得益于他们相互之间配合的阵法,互不相干又再某一程度上紧紧相连,你帮我补一刀,我帮你砍一剑,打的热火朝天。
那些黑衣人原本十拿九稳的任务,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败了。最后三人被围,利索的咬了毒丸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赫连韬收弓往山上看了一眼,沉默挥手,侍卫们开始搬运黑衣人的死尸。
李殊慈带着其余人沿着山路下来与赫连韬等人回合,只是忽听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一阵忽闪翅膀的声音从不远出掠过。
鸮鸟!
有人大叫了一声,李殊慈听在耳中,脑子却来不及反映。
那鸮鸟足有普通鸮鸟的三倍大小,却仍旧十分擅长再树林中穿梭,巨大的翅膀时不时的收放,直奔李殊慈而去。
赫连韬站在树上,瞳孔骤然收缩。可此时他们距离太远,即便他的箭再快也来不及了。“小五快躲!”他明知自己赶过去已经来不及,却还是拼了命的发足狂奔,往她那里掠去。
李殊慈的耳力自然能听见赫连韬的喊话,可她哪里是不想躲,是根本就躲不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李殊慈这边的人都极力往她这里扑过来,却被鸮鸟横冲直撞给掀翻,还有几人被鸟喙上的弯钩弄得鲜血淋漓。李殊慈觉得,用口哨操控鸮鸟那人一定在等着胜利的成果。
就在李殊慈几乎与鸮鸟那双黄色的双眼对视之时,一旁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唳。那鸮鸟显而易见的哆嗦了一下,条件反射一般旋身往树林密集的地方一头扎了进去。
李殊慈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斐然还在一声接一声的学着鹰叫,腿一软双手扒在旁边的树上差点站不起来。鹰是鸮鸟最主要的天敌,只要相遇,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鸮鸟必死无疑。正是因为如此,那鸮鸟乍一听到鹰唳之声,本能的想要逃命。
只是那鸮鸟毕竟是被驯养过的,片刻间,众人便听见它似乎又反了回来。就在它从树林中冒头的瞬间,一支暗红色的箭矢猛地射中了它的头。
众人看着那鸮鸟在如此致命一击之下,身体还惯性的往前飞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掉落在地,不由纷纷惊呼出声。“我的老天!”
赫连韬连忙上前将李殊慈扶起:“小五,你可还好?”
李殊慈顺势靠在他身上,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这东西长得,如同人的脸孔一般,方才与它对视一瞬,我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她转头对心有余悸的赵斐然说道:“赵公子,多谢你了。”
赵斐然摆摆手,大声喘了几口气:“我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这还是我小时候学的,没想到今日居然能派上救命的用场。”
赫连韬听着众人说话,眼睛却在周围不断逡巡,方才他听到那一声哨音便是在附近。众人一见他如此,突然警觉,也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呢。便缓缓往四周散开,意图寻找那人踪迹。
赫连韬想了想,朝树林中说道:“这畜生既然已经毙命,阁下难道不出来为它收尸么?”
林子中寂静了片刻,就在众人以为那人已经逃之夭夭的时候,终于有人出声怪笑道:“你们以为,凭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就能留得住老夫?”
这声音似乎是从林子的四面八方传来,根本就无法分辨方位。
赫连韬一时有些迟疑,皱眉不语。李殊慈立在他身旁突然笑道:“我们并没有想要留住阁下,阁下要走便走好了,我等绝不阻拦。”
一旁的赵斐然想要阻拦李殊慈说话,若是放这人走了,他们之后的路程会更加危险。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赫连韬的眼神制止,他只好闭上了嘴巴。
那人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哼!老夫是去是留,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做主!”
李殊慈扑哧一笑:“咦?你怎么还没走?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哼,小丫头,不用激我,这些把戏,老夫我见过的,比你吃的饭都多!”
她缓步走到死去的鸮鸟跟前,说道:“我可没有兴趣做你的主。我倒是对你养的这只鸟儿很有兴趣。它方才吓到了我,总该还我些什么才公平,正好我肚子饿了,不如将它的肉身烤熟分吃了再走不迟。”
“哼,不过是一畜生尔,你以为能用它威胁老夫?”
“你又错了,我也没想威胁你。”李殊慈语气十分轻松,说道:“我只是再试探你。”
那人有些气急败坏:“你说什么?”
“当然是试探你到底是舍不得走,还是走不了啊!不过,这忠心灵性的鸮鸟跟了你这种主人当真是暴殄天物。”李殊慈十分耐心的解释了几句,又说:“阁下不知用了什么法门,让这声音无法分辨来处。可你本身想必并没有什么能耐,只要你稍有动作,便会被人发现行迹。这,才是你不走的原因吧?”
众人这时都明白了李殊慈的意思,原来这人根本不是不想走,也不是舍不得相伴的鸮鸟,而是根本走不了。只要他一动,就会被他们团团围住,一人一剑能把他扎成个筛子!
树林里又一次沉默下来,只有风吹过去,撩动半枯的草们沙沙作响。
就在众人觉得,兴许那人当真跑了的时候,那人才十分不情愿的说道:“小丫头,算你赢了,老夫的确是走不了,不过,我用一个消息来跟你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