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芋将手机还给了我,然后靠在了身后的路灯上,一阵沉默之后,她向我伸出了两根手指,说道:“给我根烟,谢谢。”
“会抽吗?”
姚芋看着我,回道:“你可真磨叽,不会抽我问你要了干嘛,难不成学你们男人耍帅吗?”
“你是吃枪子儿了吗?还是我就长了一副欠揍的样子,让你老这么呛我?”
“我更年期到了,行吗?”姚芋一边不耐烦的回应着,一边从我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然后又用我的打火机点燃。
我觉得她不是更年期到了,而是被最近的生活弄得特别烦躁。不过,她会抽烟倒是真的……想想,她整天和刘流这群音乐老流氓混在一起,怎么可能学不会抽烟这么简单还能排遣情绪的事情。
一根烟快要抽完的时候,姚芋终于再次开了口,她语气看似平静的向我问道:“袁真的师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我想点上一支烟再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她的眼神却一直没有从我的身上离开过,这给了我一丝压迫感,于是我将烟又放回到烟盒里,也看着她回道:“对,我们很相爱。”
“呵呵,相爱?……她现在已经是袁真的合法妻子了,你们能有多相爱啊?”
她笑我也笑:“呵呵,你刚刚不还说,不相信袁真的婚姻吗?……还说他是隔壁老袁!”
她笑的更厉害了,差点前俯后仰:“如果他是隔壁老袁,那你又是什么?……哈哈!”
“你……你******骂我。”
“哈哈……是你傻!……你真的特别傻,你知道吗?”
我有点沮丧的靠在灯柱上,然后想起了这半年来自己经历的某些事情,我也觉得我是挺傻的。可是,一个对我根本不了解的人,又凭什么这么说我……所以,我不打算再忍这个为人处事充满侵略性的女人了,也准备说几句让她下不来台的话……
她却忽然将只抽了一半的烟掐灭,然后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到不能自已。这让我觉得她是一个不能控制自己情绪且特别爱哭又脆弱的女人。
可是,她却哽咽着对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脆弱,像个神经病……可是,这是自从我家里……出事后,我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哭……我也不想这个样子,但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我快要崩溃了……每天都会接到威胁我还钱的电话和短信……他们说的话都特别恐怖,让我每天都觉得活在末日中!”
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没有体会过这种家道中落的感觉,可也替她感到难过。她甚至比曾经的肖艾要更惨,虽然那时候的肖艾因为肖总的入狱而失去了一切,可至少没有人这么向她逼债的。
我不是一个太会安慰别人的男人,所以就这么在她的身边站着,然后看着她难过……许久,才说道:“混成这样你也确实够惨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比你惨的大有人在……”
我终于将刚刚没有点燃的那支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才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说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和你和说一个真实的事情……在南京的郁金香路上,有个七八岁的孩子,父母离异之后,没有人愿意管他,他只能自己一个人生活,他的亲人只剩下一个因为腿脚不便而被送到养老院的奶奶……他还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兄弟,为了能供他读大学,早早就辍学在社会上打工……”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那年冬天的赵楚,他从苏州学徒回来,手上被冻的破破烂烂,可还是执意要带着赵牧和我去买一套体面衣服的样子……如果心也能流泪的话,我的心,此刻就在流着泪。我真的感到很酸、很酸……
我没有办法对姚芋这个陌生的女人说出这样的细节,只是又接着说道:“可后来他却因为一场爆炸事故而身亡了……那年他才18岁,正是一个相信梦想的年纪,可却死的毫无价值……不,是有价值的,因为一切都是为了兄弟!……再后来,这个孩子也开始辍学打工,可是因为没有爹妈的管教,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不会有出息,那种不被人信任,甚至遭受奚落的感觉让他变得敏感又自卑……他活的就像一支铅笔,每天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铅笔刀绞落,可是却活不出一点尊严和意义……最近,连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都逝世了,他没有了亲人、也没有爱人……甚至连一天风光的日子都没有过过,相比于他,你是不是要幸运多了,至少曾经带着光环活过,是不是?”
说完这些,我沉浸在自己这些年的悲伤中,以为有了这样的对比,姚芋会好受一点,她却口气很冲的对我说道:“最讨厌你这样的人,连安慰别人都全是套路……你是以为我傻吗,会相信你说的这个故事,麻烦你有点诚意行不行……或者,你可以编的更惨一点!”
“我没有编,我说的都是事实……哦,对了,他和你一样,也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道该怎么还!……呵呵,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可最后全******毁在了一场大火中!”
“你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前面有条河,你快去跳河死吧,这样我就相信有人比我更惨了!”
我终于火了,开口骂道:“你可真是个神经病!”
姚芋抬起头看着我,我却避开了她的目光……这并不是畏惧,而是不想理她了,我没有想到,自己到上海后的第一天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不像活在正常世界里的女人,她可以因为自己的遭遇而自哀自怜,可有什么必要来针对我这么一个也许比她还可怜的男人来获得一种变态的快感?
这时,她却忽然放低了声音对我说道:“其实你说的那个男孩子就是你自己吧……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可我也听说了,你其实还有一个很有权势的妈妈……”
我充满自我保护的打断了她:“那又怎样……她对我来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是个榴莲馅儿的,虽然好吃……但也够臭!”
“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自己妈的。”
我没有言语,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形容杨瑾,可是想起她的某些行为,我还是感到难以释怀……我觉得,如果她不来找我,剩下的大半辈子我都不会去深圳找她的。
见我不说话,姚芋又感慨着说道:“仔细想想,我们的命运就好像是两条轨迹完全相反的抛物线……我做了小半辈子的千金小姐,现在却落魄了……而你,苦了小半辈子,现在却可以过上飞黄腾达的生活,虽然你说你不愿意,也不稀罕去过……可它确实存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