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我和佘少波化身成为这座城市最执着的人,我们将打印出来的500份寻人启事散发给每一个与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希望他们能够为我们带来肖艾的消息。
买了两罐啤酒,我们站在塞纳河边,他很乐观的对我说道:“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游客,今天我们在布鲁塞尔遇见他们,明天他们又会去全世界各地,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能遇见肖艾,我觉得这个办法虽然累了点,但希望还是有的吼,明天咱们早点起来,争取在离开之前再发一千份。”
我的干劲当然要比他足,所以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着更好的办法……
布鲁塞尔夜晚的风吹得有点凉,我将一直拿在手上的外套又披回到身上,然后带着感慨的笑容向他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肖艾真的被我们找到,其中肯定会有一个人痛苦、失望的……我不希望这个人是我,因为除了她我什么都没有了,她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亲人!”
佘少波看了我一眼,他低声回道:“你忽略了一点,也有可能两个人都痛苦和失望……如果,她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她就不会走的这么干净了,你应该把她伤的特别深,而且我觉得,她这样一个女人会喜欢你这样一个男人挺不可思议的,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我“呵呵”笑了笑,然后向他问道:“你除了知道她在伯克利留学了小两年,对她还有更深层次的了解吗?”
他的气势顿时就低了很多,半晌才对我说道:“我不需要知道很多,我只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够了吼……”
我拿起啤酒罐又喝了一口,然后平静的感受着沿着河岸吹来的风,我有了一种迷醉的感觉,渐渐看不清在河面上往来的货轮和远方的灯火,只有耳边不时传来的机车声音,让我还能感觉到这里是异国他乡。实际上,这里除了眼睛能看到的,和南京相比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在这里,我依然会因为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她而感到孤独……
这时,佘少波好像又想明白了什么,他对我说道:“其实我心里挺想听你聊聊她的吼,但是你不要误会,无论她有个什么样的过去和身世,都不会影响我对她的喜欢,我只是对她有很多的好奇!”
“你这个人还真是很矛盾……”
“不对,我不矛盾,只是很多小事情会让我感到纠结,但在大事情上,我的方向一直都很明确的……”
我打断了他,又问道:“既然你对肖艾一无所知,那你到底喜欢她哪儿呢?……如果只是外表,你不觉得很肤浅吗?……不过我承认,她确实是一个靠外表就能打动很多男人的姑娘。”
“外表当然是她最先打动我的地方,虽然伯克利是一个聚集了全世界音乐人才和美女的地方,但是她依然属于出类拔萃的那一个。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像她那样只要一想起,就会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做事情,我觉得,最值得信任的就是自己内心的感觉……以后,我也许会爱上其他女人,但肯定不会再有这种会让我脸红心跳加速的感觉了,所以知道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无可替代,我才必须要去看看她曾经和我说过很多次的郁金香路……其实,我是想了解她的,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从台北赶到南京,还待了那么久,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情。”
我看了看他,心中也没有怀疑他这番话的真实性,但却因此想到了自己。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爱上肖艾的了,好像就自然而然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亲人,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做事业。有一段时间,我们真的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人,所以在我们之间再谈有没有爱情已经很多余了。
我无法去说,我和佘少波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到底谁更高级,但都是真心诚意的,我们都很坦诚,谁也没有去下作谁,所以这是我们此刻能站在一起聊天的基础。
我又喝了一口啤酒,然后对他说道:“其实准确来说,肖艾她是南京人,她的父亲是南京本地一个非常有名的开发商,前些年因为被别人栽赃陷害,而坐了牢,肖艾的母亲倒不是因为这个和他离婚的,这里面的原因我就不多说了,但这些都是肖艾人生苦难的开始……我就是在这段苦难日子中与她相依为命的,而我也是个很不幸的人,我的父母也早早就离异了,我从小都是一个人生活,所以我们在一起有很多情感上的共鸣……”
佘少波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又向我问道:“后来呢,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她为什么又一个人跑到伯克利去留学?”
我摇了摇头回道:“这里面的事情就比较隐私了,我不方便再说……只是,我们分开时,我很被动,她一直很努力的给我制造着她已经不爱我了的假象,而我一直到现在才确定,其实她一直都还爱着……”
说完这些话,我的心里伤感到了极点,以至于看这座城市都是伤感的,在这里浮动的每一束光线都好像是一个看客,它们将我的内心照的通亮,也一览无遗,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我点上了一支香烟……
身边的佘少波比我还惨,他先是一阵绝望,然后又对我说道:“你说你们是精神伴侣,这让我感到非常绝望,但是我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我身上有她最想得到的东西,因为我有一个很温暖的家庭,我爸爸妈妈都是大学音乐系的教授,而且他们都很明事理,把家庭氛围看得很重,如果她成为我们家庭的一份子,一定会活得很安逸的!”
我的心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便传来一阵像毛巾拧起来的绞痛,我想到了杨瑾的坚决反对,还有自己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假如肖艾真的已经厌倦了和我在一起的感觉,我该不该选择放手?
我知道除我之外,她不会轻易的爱上一个男人,但她也有向生活妥协的权利,就好比曾经的我,也曾为了生活的安逸而动了要和金秋结婚的心思。
因为这两个疑惑,我没有再开口说话,我的内心是有恐惧的,我害怕自己千辛万苦的找到了她,她却跟着别人走了,而我那千疮百孔的灵魂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伤痛……
片刻之后,我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应该迎难而上,不该有这些消极逃避的情绪,我也可以给她一个安稳的家,而有什么还能比两个相爱了很久的人在一起更加重要呢?
直到深夜,我和佘少波才回到了那间名为“希望之屋”的酒店,因为时差的关系,我已经整整有2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我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可躺在床上后,还是因为那些繁重的心思陷入到了失眠中。我就这么拿着手机,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看着肖艾的手机号码,明知道她不会再用了,但还是拨打了好几次,然后又在无法接通的痛苦中失望、绝望……
如果我江桥真的有罪的话,现在我所得到的痛苦也该偿还掉那些罪孽了吧?而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已经对生活没有特别的奢求,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知道这么持续了多久,我终于睡了过去。睡梦中,我有了一双翅膀,不需要护照、不需要签证,就这么自由的在蓝天上飞翔,而她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视线,总在一个最美的地方对着我微笑,当我握住她手的那一刹那,差点不愿意醒来,情愿就这么死在睡梦中得到永恒。
……
次日的一早,我没有嗜睡,我在货轮的鸣笛声中醒来,然后便拉开窗帘,看着酒店外面那条宽阔的河流发着呆,一直等到有阳光照射在船只的甲板上,我才惊醒一般的开始思考起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不知道这种像被下了毒的状态,还要在自己的人生中持续多久。
大概八点钟的时候,我和佘少波在酒店的大厅里碰了面。我们故伎重演,又印制了一千张寻人启事,然后抱着吉他你一首我一首的唱着,而这种表演的形式,让大家没有厌恶这种类似传单的东西,大多都愿意积极的去了解寻人启事的内容。
同时,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佘少波这个情场敌人,我们顶着烈日一起吃饭、一起唱歌、一起把发传单当成是自己唯一的工作,然后却不再交流……
我不知道,如果肖艾看到了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傍晚来临前,我们发掉了最后一张传单,然后一起靠在白色的石墙上让自己的身体得到休息。我点上一支烟,对他说道:“阿波,我们组个临时乐队吧,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是组个乐队会增加一点话题上的效果,我们可以起个和找人有关的乐队名字,这样就很容易会被别人关注到,甚至是媒体,我们这么各自为战挺没用效率的。”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对一个敌对的人低声下气,我心中很不好受,但又觉得必须要这么做,因为我想尽快找到她,然后结束我们之间的苦难,过上一种新的生活,而其他的东西,我都不愿意去在意了。
佘少波看了我一眼,然后回道:“你想叫什么名字?”
“就叫寻人启事乐队吧,这样,我们就算把演唱的主题给明确了,争取得到社交媒体的关注,扩大帮忙寻找的人群,我们才有可能在大海捞针的几率中找到她。”
“可是我真的看不上你的音乐素养,你完全就是个半料子吼……”
这次,我终于火了,我怒道:“我是个门外汉怎么了,我他妈还是个半文盲呢!你是不是要******把我扔进河里一了百了?省得我在你旁边污染空气,玷污了你这个世界级的音乐大师……”
我发泄完之后,便靠着墙壁半蹲了下来,然后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我的心中全是无能为力的痛苦,我听不懂这个国家的语言,也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那些只有万分之一可能会帮上忙的路人们……可我明明不是个哑巴,也不是个瞎子,但在这个国度中,我就是寸步难行……
我将手指攥的“咯吱”作响,然后又站起来准备咬牙硬()挺着……可是佘少波却好像被我刚刚那些发泄的话给刺激了,他竟然一脚将我立在身边的吉他给踢倒了,然后带着愤怒之色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