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所有该防范的地方都防范到了,该小心的地方也都小心到了,但问题还是发生了!
当时路鑫波省长的车子刚停到吴都西站外面,墨绿色的铁丝网把西站工地全围了起来,为迎接路鑫波省长,施工单位特意在离简易公路八百米处搭建了一拱门,这天又在拱门外加了两道广告彩门,上面写着“热烈欢迎省市领导来工地现场检查指导工作”,边上是十八只大气球,高高悬挂在空中,上面悬挂着五颜六色的条幅。路鑫波省长走下车,抬头仰望天空,脸上颇有激情。就在施工单位和车站负责人迎上来的一瞬,人群里突然钻出一位妇女,根本没看清她是从哪钻出来的,之前藏在哪里,反正,那一瞬,她扑了出来。几乎同时,罗天运和李惠玲那边,呼啦啦也扑上一群人,差不多二十位,是来自邱家湾的邱建平,还有钱富华一家!
这些人其实提前埋伏在一辆农用车里,他们在地上挖个大坑,再挖一条路进去,就能将农用车开下面,人藏在车里,上面铺些树枝或草,就瞒住了公安的眼睛。刚等罗天运车子停下,扑拉拉的,就从车里跳了出来,还抬了一口棺材,是邱家湾一同来的村民帮着抬的!
“还我父亲!杀人偿命!”钱富华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儿子打着一道白底黑字的幡,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刚走下车子的罗天运面前。
罗天运根本顾不上这边,眼神急切地往前瞅去,见路鑫波省长也被一个女人抱住腿,女人大喊:“路鑫波省长,你儿子是个流氓,你还我侄女青白。路鑫波省长,你个遭天杀的,今天我跟你拼了!”
女人是邱丹丹的姑姑邱玉花,她这么突然喊出来话来,全场人都惊呆了。
这时候马英杰乘坐的车子才开到现场。一见阵势,马英杰紧忙让司机停车,跳下车就往罗天运那边跑。忽然又看见李惠玲的车子被邱建平几个围住,邱家湾几个年长的老人将李惠玲拉下车,拉拉扯扯中好像还撕住了李惠玲头发。马英杰又掉转身子,往李惠玲这边跑。没跑几步,罗天运的秘书何先晖叫他了:“马秘书长,书记被钱富华的儿子缠住了,他身上有炸药。”
“什么?”马英杰的步子又慌忙停住。
钱建国这天真是在怀里绑了炸药,这个蹲了几年监牢的年轻人,居然练就出惊人的胆子,他扑向罗天运,在罗天运还没有任何防备前,一把撕住他,用有力的大手卡住罗天运脖子:“我爹怎么死的,是不是你让他们害死的?”
罗天运一边挣扎一边说:“你别乱说,你父亲的死有了定论,你别胡来!”
“定论,你们让他死他就得死,你们说他是病死的他就是病死的。你们这些狗官,王八蛋,老子今天跟你们玩点狠的。”说着,冲围过来的人说:“都给我走开,看看爷们怀里揣的啥,不要命的就上来!”话未落地,钱建国猛地撕开了怀,就有人惊叫起来:“炸药,他有炸药!”
“哈哈,算你们眼还没瞎。冤有头债有主,我钱建国今天是给父亲讨命来的,一命偿一命,你们没害我父亲,走开!”钱建国笑着说。
扑上前去的市里干部齐齐地止住步子,惊诧地看着钱建国。钱建国一手卡着罗天运脖子,一手拉着导火索:“现在该说了吧,是谁下的指示,你,还是那个母猪市长?”
母猪市长就是指李惠玲。
“这事与我无关,也与惠玲市长无关,你要问具体办事的,信访局洪局长会给你答复和解释的。”罗天运面部一点表情都没有,可他在惊慌之后,迅速平静下来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哈哈,他有那个胆?你姓莫的不发话,哪个敢让我爹死?说,为什么要害我爹!”钱建国步步紧逼。
“我确实不知情,作为吴都的书记,我不可能事事都管。再说了邱家湾的事情,主要是政府在负责,政府的事情由李市长管,你弄清楚这些程序吗?而且,年轻人不要太冲动了,有事去办公室解决,你这样威协所有人,又有什么意义呢?”罗天运反而变得更冷静了,这事由路鑫波和黄副省长而引起来的,他自然得把矛盾引到李惠玲身上的,特别是路鑫波在场的时候,不能让他们以为罗天运应该替他们背黑锅的。
马英杰就是这个时候赶过来的,罗天运这句话他听了个正着。一颗紧张的心瞬间稳了稳,奔向罗天运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老板在这人时候还能如此平静,着实让马英杰服气。
马英杰快靠近的时候,目光定定在钱建国脸上审视了几秒钟,竟然发现钱建国怀里的炸药包是假的,是用来吓唬别人的。这一发现让马英杰悬起来的心落地了,于是望着钱建国说:“把书记放开,有话跟我说!”
“你滚,这里没你的事!”钱建国冲马英杰叫。
“放开!”马英杰往前跨了一步。
“你再走,我跟他同归于尽!”钱建国做出一个拉导火索的动作。罗天运此时还是有些紧张了,这阵似乎已经闻见火药味,不过,他在情急地冲马英杰喊:“马英杰,你走开,快去看省长!”
那么多的人,省里的市里的还有区里县里的,没一个敢上去,敢控制钱建国,就连维稳大队何进军他们,也都抖着双腿站十米开外,全都瞪大眼睛看。更有甚者,已经悄悄往后缩了。马英杰就看见,信访局长洪亮还有人大秘书长,已经躲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马英杰掏出手机,直接打给公安局长彭青山,电话一通,马英杰赶紧说:“彭局长好,现场会出现意外,你马上赶过来。”
“叫天王老子来也不行!”钱建国喊了一声,卡着罗天运脖子的手更加用力,罗天运眼看呼不上气。
这边,路鑫波省长的情况更惨。路鑫波省长根本没想到,会在督查中遇到这样的情况。千叮咛万嘱咐,要把这些路障扫清,他们怎么就?路鑫波省长先是愤怒,进而懊恼,到这阵,就是怕了。
不是怕人生安全有问题,一个女人扑向她,抱住他,根本不存在安全问题,他一个人就能应付。这些年下基层,被人抱腿拦车告状诉冤的情况时有发生,他们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不断地总结,不断地积累经验。如果在路上,或是下榻的宾馆,几步躲过去,把抱腿者留给后面的人处理。但在这种公开场合,他就不能这样,更不能暗中用力,一脚将女人踹开。他得做出一种姿态,得有大将风度,临危不惧,坦坦然然站在那里,还要装出巨大耐心,要亲手扶起女人,认真听她反应情况。
可能听吗?如果是反应别人,或者告别人的状,那对路鑫波来说,就是一次好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展示一下他亲民的形象,在摄像头前好好露一次脸。可是,可是这女人告的就是他儿子啊。多可恶的女人,告他儿子也就罢了,怎么能,怎么能把那么丑的事当这么多人说出来呢?
邱丹丹这个名字,路鑫波省长不可能陌生,至少他是知道他那个不听话的儿子在外面的花花事,只是儿子大了,由不得他管,再说了,他不也是一堆的花花事吗?昨天被一女者闯进了车队里,本来是要被拉走的,可他不是示意留下了女记者吗?就因为女记者的胆量和妩媚打动了,让他执意让这女记者跟着,几个美女不是供他们男人玩耍的吗?那个女记者就是冉冰冰,是司徒兰告诉冉冰冰路鑫波到了吴都,教她演了一曲单闯省长队长的。
妈的,柯老板,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路明飞哪能认识邱丹丹!路鑫波省长抬起眼来,四处找柯老板,前面还跟在他屁股后面,这阵怎么不见人?蓦然间,一个念头跳出来,攫住了路鑫波省长的心,难道?难道这是柯老板一手操纵的?路鑫波省长想起他跟柯老板之间的种种交易,想起最近儿子频频给柯老板施加压力。这畜牲,指不定就是他干的!
路鑫波省长恨恨摔了下头,把柯老板那张脸摔出去,低下头来,开始面对眼下的艰难局面。
按说,遇到这种情况,下面人根本不敢看热闹,也不能看热闹,必须在第一时间,或者瞬间工夫,就该扑上前去,一脚踹开或是一把提开邱玉花。但这天没。这天实在是太怪了,居然没一个人在第一时间为路鑫波省长解困。后来想,原因可能有这么几点:一是罗天运和李惠玲也被困住了,这影响了吴都干部的行动,让他们犹豫着不知该先奔向谁。二是跟随者中,彭易源始终没反应,就像没看见一样。他的冷漠影响了其他人的行动,因为人们都在等他做出反应,如果他往前扑,其他人绝对义不容辞,甭说一个邱玉花,十个八个也轻易拿下。彭易源不动,其他人就不敢动。还有一个原因,是路鑫波省长后来想到的,省里还是市里的干部,并不真的拥戴他,或者期盼着让他倒。指不定罗天运和这群人合起来给他演苦肉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