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拒绝来忘机学院，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吗？”林君山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要去圣嘉？小烟，圣嘉除了一群暴发户和满脑子利益的商人还有什么！”

　　 尽管有所控制，林君山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心里仍是十分失望。

　　 苏烟十五岁的时候，他成了她的家教。一个月后，他成了她的男朋友。

　　 他们两个人一直隐瞒着这件事，一直到中考结束之后，才向苏家父母揭开。当时父母的坚决拒绝是他们有所预料的，林君山毫无立场，不可反抗，被赶了出去。之后，是小烟一直站在他那一边，一直在父母面前转圜，再加上他始终努力向二老证明他自己的诚恳，最后他才接受了苏家的“认可”，还住进了苏家。

　　 那一年，大概是他们感情最炽热的时候吧。

　　 不过，即便那时候，小烟也十分冷静。他向苏烟提出“中考考来忘机学院吧”，苏烟听了只是一笑，摇头拒绝了。那时他们才恋爱三个月，她会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等到林君山被苏家父母承认之后，他又向她提了起来：“小烟，忘机学院针对优秀生，有交换学生的名额，你要不要来我们的高中部？”

　　 苏烟也仍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林君山知道那是她的自由，也就不再说了。

　　 那时，苏烟和他一起坐在市立图书馆，他翻着民俗学研究一本田野调查的教程，而她转着笔，用无比认真的表情面对着桌上摊开的数字工程学。

　　 她思考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咬笔，想不出来了，会皱起眉。再想得用力一点，就会下意识地全身都僵直了，手腕凝固，小腿从膝盖到脚趾都绷紧了，弯成柔美好看的弧度，垂落在圆形的沙发椅下，形状异常好看。

　　 林君山喜欢看她做题，那让他的心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但那一天，她在匆匆写完题目之后，身体却仍然没有放松。她仍旧绷着脚腕，严肃地转过身看着他。

　　 “君山，我整个高中，都不会去忘机学院的。”

　　 林君山虽然想到她要说一件严肃的事，但仍然难免受了打击，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问：“为什么？”

　　 苏烟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也不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

　　 林君山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不想逼小烟太紧。

　　 他是知道小烟会隐瞒着他许多秘密的，但是这不要紧。她冷静而聪明，有自己的秘密和梦想要去做，他认为她能够处理好。而他知道，对于十五岁的苏烟来说，还正是学习成长最重要的时期，这时候就把精力全部放在爱情上，会让她未来的人生，缺少很多图景。

　　 而他十八岁，他在心里想着，自己要等到她也十八岁。才能……

　　 “而且，”苏烟忽然笑了，冲他狡黠地歪了歪头：“我们已经整天都呆在一起了，去了也太腻烦了吧？”

　　 林君山心里一甜，眼睛不由亮了起来，对苏烟大笑。

　　 “那，大学呢？你来吗？”

　　 “大学啊……”苏烟犹豫了一下，笑盈盈地：“说不定哦。”

　　 林君山还记得，那时自己的心，轻盈得好像飞翔在空中。

　　 他立刻开始在脑中规划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在忘机学院，一起学习，一起做项目、做实验、聚会、旅行，要一起实习，一起参加社团，一起接触社会与人生新鲜亮丽的方方面面。除了彼此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全都要和她分享……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再去做常人眼中，如胶似漆爱情至上的一对小恋人。

　　 为了苏烟自己的事，为了他们两人那样的愿望，他一直忍耐着。他一直要求自己，这三年来，要像一个“哥哥”与“知己”一样尊重小烟，保护小烟，不能用感情逼她，要等待她安静自由地成长。恋人之间的事，要留到彼此都有能力对对方承担责任的时候，才可以去做。

　　 并不只是……那些令人害羞又喜悦，向往而又隐秘的事。

　　 还包括，要求对方的感情和承诺。

　　 小烟还处在青春期，她担不起一个承诺，他也不想用自己的感情锁住她。他只是希望，这样静静地看着苏烟长大，要等到她成熟到能够清晰地说出“我这一生只会喜欢林君山你一个人”的时候，再与她做出约定，再用恋人的感情要求她，用爱情的甜蜜填满她。

　　 这么想着，他甚至有些期待苏烟上了高中之后，有哪些事情要做了……

　　 但是，这几个月来，苏烟却让他如此失望。

　　 她不但已经停下了自己对手机程序的钻研和开发，更没有用心学习，甚至她的“秘密”，被他发现之后，却显得如此无聊！不过是和一个轻浮浪荡子，一段奇诡莫名，毫无意义的接触！然后，他等来了一个“大事件”，苏烟做的却是――告诉他，她要转学到圣嘉？

　　 这就是苏烟一直以来的打算？

　　 林君山说不清楚这感觉是什么，甚至不是被背叛的愤怒，不是对邱弈的嫉妒，不是对苏烟的不信任的猜测，他只是……简直对她失望极了。

　　 他如此保护的她的青春，为什么是被她要用来浪费的！

　　 “小烟。”林君山在失望之下口气不由重了许多：“你想清楚，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

　　 “你是什么时候申请的圣嘉学院？”

　　 苏烟心想，我怎么知道啊！

　　 “是在遇到邱弈以后吗？”

　　 苏烟立刻摇头。她可不想被林君山当成是，被豪门总裁一吻之后就被勾了魂忘乎所以的小丫头。

　　 “……”林君山缓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要去圣嘉？”

　　 苏烟……苏烟有种自己正在被教导主任训斥的感觉。她一慌之下，不由自主就把自己前世从小到大顶嘴推锅的真本事拿了出来。

　　 “为了……为了感受不一样的人生？”

　　 林君山深深吐了口气。“圣嘉有什么不一样？那个学校风气太浮躁了，内里也是勾心斗角，不适合你！你如果想对学术有所造诣，还不如来忘机学院，它倒容得下一点个人的追求！圣嘉有的，也不过是一堆豪门，还没腐朽到根儿里的世族，蒸腾着的铜臭和资本力量……”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怀疑起来：“难道就是这个？”

　　 “什么？”

　　 “你所谓的――‘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