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仍然在继续说着。

　　 “君山，夏卿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人。他还不知道善恶的时候，就做了坏事。他还不知道喜欢的时候，就被许慧教会了恨。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却要藏着一堆秘密和这个家的所有人为敌。小卿太孤独了，也太痛苦了。他无法控制自己，所以过去那么暴躁，也对大家充满敌意。这能让他的痛苦变得简单些……”

　　 “只要相信许慧是对的，家人都是错的，他还能够得到一定的安宁。因为痛苦的，不是为了爱而忍耐，而是看着两个所爱的人彼此厮杀，自己却无能为力。”

　　 林君山心里一动，不由得看向苏烟。

　　 “对他来说如果一直恨我反而是最轻松的，可是后来……是我主动靠近了他，是我拉近了和他的关系，是我让他开始习惯于我对他的感情和友好，甚至让他对我产生依赖……从那时候开始，小卿就会生出痛苦了。对他来说，仅仅是和我接近，他的心里就很难过了。”

　　 “但他会一直难过下去。”林君山想了片刻，忽然淡漠地说：“因为许慧对你的针对是不会消除的，夏卿就会一直痛苦。你只是不想加深他的痛苦，想没想过，终结他痛苦的方式？”

　　 苏烟微微一怔，惊异地抬起头。

　　 林君山缓缓说道：“只有彻底斩断他对许慧的联系，他才能停止这种痛苦。”

　　 苏烟在他冷漠得接近残酷的眼神里忽然一抖。

　　 林君山缓缓说：“而现在，正是这样做的的好机会。”

　　 ******

　　 邱家宴会厅。

　　 舞场的角落里，白郢和唐懿窈正在相拥跳舞。

　　 他与唐懿窈身体贴近，笑容相闻，软语呢喃，看起来风流旖旎一片，但其实却心不在焉地正分心听着邱弈和全清雅的对话。

　　 邱弈说，苏烟与全清雅无关？

　　 那到底是代表苏烟和邱家毫无关系――

　　 还是代表邱弈认为，苏烟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东西？

　　 邱家大少花名在外，没听过他对什么人特别上过心，但是凑到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可不会少，这一点上，邱弈不应该对什么女生是有特别的独占欲的。

　　 但万一苏烟另有男友这件事激起了他的竞争欲呢？

　　 白郢在唐懿窈的发鬓上轻轻蹭了蹭鼻子，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心想：不行啊，我白郢对于这些欢场大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唐懿窈只觉他靠在了自己身边，仿佛在轻轻嗅着自己鬓边的香气，又似乎在微微颤抖，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自己颈边的肌肤也几乎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虽然对应酬舞会并不生疏，但大多只是客套敷衍的程度，也从不会招惹这种外在阴沉冷郁，内在却像个小混混一样轻浮的家伙。和白郢的身体接触，老实说已经超出了她对安全距离的控制了。

　　 这让她――很焦躁。

　　 想挣脱，又想靠近，又想生气，完全进入了她快要不能控制的情绪状态里。

　　 唐懿窈向一边微微闪避，来舒缓自己身体上的不自在，却注意到了白郢的目光越过自己的鬓发，原来一直都在看着某个方向。

　　 ――是邱弈和全清雅的方向。

　　 一个天之骄子，一个白衣少女，在这样金碧辉煌的场合毫不逊色，仿佛自然而然两个人就有并肩而立的底气和高贵似的。这刺在她卑微的内心上，又让她感到了一阵不快与敌意。

　　 “你在看什么？”唐懿窈忍不住出声询问。

　　 “邱弈和全清雅啊。”白郢全神贯注地偷听，顺口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人？”唐懿窈皱眉，想起这个人之前在宴会外面转悠的情景――现在想想更可疑了。“你不是普通的来祝寿的吧。，为什么你这么注意这两个人？”

　　 “我吗？”白郢玩味地笑着说：“我叫上官默呀。”

　　 唐懿窈的脑海之中，记忆闪回――

　　 刚刚她在被几个小姑娘泼了红酒，正是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是这个叫上官默的人忽然从背后出现，硬是用西装替她遮丑，把她从宴会之中带走了。

　　 然后，就带她到了宴会厅外，找了一间更衣室钻了进去。

　　 她一时间以为他又是来借故嘲笑或者别有用心的人，怕的全身都紧张起来了。“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上官默”笑嘻嘻地对她说：“小姐，请闭上眼睛，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呜――”

　　 笛声之中，一个黑衣人忽然从更衣室门口闪现，手上准备了两套礼服。一套是宝蓝色的礼服裙，一套是浅绿色的西装。

　　 “哎呀，你是那什么，十几来着？动作很快嘛。”

　　 “您手上有默哥哥的信物，当然应该要帮忙的。”

　　 来人短暂地这样说完，等到白郢收下衣服，立刻又“刷”地消失了――看得唐懿窈连连眨眼，感觉那个人就像是当场变成了影子一样的不可思议。

　　 “这，这是什么？”

　　 “那是忍术。”“上官默”捧着两套衣服转过身，笑嘻嘻地对他说。“我可是上官家的人啊。唐小姐，上官家的影子势力，你不知道吗？”

　　 唐懿窈这才隐约想起来，似乎她曾经听过，上官家过去确实是比较神秘的一个世家。听说，医香、堪舆、古董、忍术，都是他们的家学之中核心的流派门类。

　　 那时候她还以为只是一个传言而已……

　　 “上官默”将宝蓝色的礼服扔给了她：“来吧，小姐，换上它。我也算是对你有恩了吧？之后，请你帮我一个忙――”

　　 然后他绅士地出了门。

　　 换衣服的过程中，唐懿窈本来是在考虑怎么拒绝的，包括能用什么样的条件回报他之类。但当她重新打开门，看着他在浅黄色衬衫之外套上浅绿西装之后，她忽然认出来了――他是她刚刚来到宴会厅时，不小心撞倒的那个人。

　　 那个人还抱住了她，挡在她和地板之间，替她缓冲了摔下去时的冲力。

　　 说出口的拒绝就带了一丝犹豫。

　　 “你想让我帮个什么忙？”

　　 “上官默”笑着向她伸出双手。

　　 “很简单，我没有舞伴，等一会儿，你愿意陪我跳一支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