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站在轮椅后面的乔占北立即俯身，伸手欲拦下乔安久接过拐杖的动作。
然而，或许是被聂远山刚才那席慷慨激昂的谎话刺激到了，或许更急于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健康的身体状况，乔安久硬是挥开儿子的手，拄起拐杖离开了轮椅。
众人惊呆，一时间，诺大的会议厅变得鸦雀无声。
乔安久病重已半年有余，这半年中，甚至有消息多次传出，这位曾在荣城商圈辉煌打拼的领袖级人物，即将命不久矣。
人们讨论最多的更是，由乔安久统治的乔氏时代已一去不复，毕竟脑干大部分溢血，相当于植物人一样的乔安久，已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清醒不过来。
此刻，甚至有人以为见到鬼，坐在会议桌后排的几名年轻的女秘书表现得战战兢兢，毕竟此刻身体消瘦的乔安久已与健康时期无法比拟，一头稀松的短发全然变白，塌陷的眼窝，充满皱纹的脸部及颈项，一只垂落在身侧的手臂大概留下后遗症，像是没有知觉一样。
唯一能让人回忆起当初那份敬畏感觉的，是乔安久一双烔烔有神的双眸，虽然深陷在眼窝内，扫视众人的时候，仍旧透出一股威严和肃穆。
聂远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乔安久会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的那双仿佛对自己充满仇视的眼睛，与那晚风烛残年的老人简直判若两人，这让他不禁怀疑起，那晚，是否是乔家人故意安排的一出诱敌制胜的戏码？
不！不仅仅是那晚！
从宣布乔安久病重，到老东西出院回家疗养，或许，乔占南和乔占北一开始就在外界面前撒谎。
也就是说，当初乔安久急性脑中风发作后，也许因抢救及时早已清醒，根本不像当时媒体炒作的那般严重，也或许是在后期的治疗中恢复了神智……
可是不管怎么说，那晚他们强行闯进乔家，按手印、盗保险库……
不知是不是因为会议厅里没有开空调，此刻聂远山感到周身寒冷，一股思绪的热流却冲上脑门，在他的脑子里越搅越浑。
眼前忽然模糊了一下，黑影一闪而过，聂远山“霍”地坐在了董事长座椅上，感觉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身后的聂冥和叶盼还没察觉父亲的异样，只是以为聂远山是受了乔安久的惊吓，才心虚地坐在椅子上。
叶盼眨了眨眼，忽然望向乔占南。
两人一瞬间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乔占南的目光悠悠移向叶盼，只是原本深沉冷漠的双眸，转而滑过了一丝宠溺的柔情。
叶盼感觉到乔占南是在告诉自己，要理解和相信他，他的隐瞒没有恶意，而且聂乔两家的恩怨，他本不想再将她牵扯进来。
叶盼低下头，两只手在身前乱绞着，刚才心中那抹不安的预感，此刻就像是藤蔓。
乔安久一步步向聂远山走来，脚步虽缓慢，却铿锵有力，仿佛每一步都是把聂远山踩在脚下。
“远山，怎么不说话了？不认得我了吗？”
乔安久拍了拍聂远山的肩膀，又深深看了眼他所坐的椅子。
聂远山不答话，整个人就像懵了一般。
乔安久一双厉眸又瞪了瞪坐在身后的聂冥及叶盼，嘲讽地笑了笑，“这个位子坐的可好？当初想没想过，你能坐多久呢？”
“占南！”乔安久厉道。
“是，爸。”乔占南起身，将刚才聂远山宣读的股权转让文件递来。
“远山，玩过火了吧？刚才那段话是多么精彩啊，那么请你现在就对在坐的每一位解释一下，这上面的手印，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按上去的？”
“久哥。”聂远山嘴唇歪了歪，终于抬起头。
身后的叶盼发现，聂远山的手掌正死死扣着两边扶手，然而椅子下面的双腿仍旧在不自然地颤抖着。
“爸爸。”叶盼站起身来，走到聂远山旁边。
她先是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腕，发现他的皮肤是冰凉的，她赶紧挪开他死死扣着扶手的手掌心，竟发现聂远山好像没有知觉了似的。
“快叫救护车！”叶盼忽然回头对聂冥喊道。
聂冥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可是正待他紧急掏出手机，却听前方乔安久吼道：“你们想做什么？演戏吗？不愧是一家人，父亲是老戏骨，女儿是小戏骨啊！”
乔安久挥起拐杖，意图挥向叶盼。
“爸！”
乔占南侧身上前，挡在了叶盼前面，拐杖正好打在他的右肩膀上，乔安久下手不重，但乔占南保护叶盼的举动却令他心生不悦。
“占南，坐回你应该坐的位子上！”人前，乔安久不好指责乔占南，敛了敛眉宇，才重新拄好拐杖。
乔占南只是回头淡淡看了眼叶盼，并没流露出关切的神情。
聂冥已经打完了急救电话，示意助理同自己一起将聂远山从椅子上扶起来。
聂远山猩红的双眸狰狞，歪起的嘴角动了动，忽然间发出与以往不同的声音。
这声音让叶盼和聂冥震惊不已。
“爸？”
可是乔安久却继续阻拦聂冥的动作，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远山，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是啊，曾经有段时间，我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眼歪口斜，根本讲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不过老天还算有眼，没有太欺负我乔安久，怎么，你……？”
乔安久发现，此刻聂远山的举动好像并非假装，他拍了拍他的一侧脸颊。
“乔先生，我爸爸最近身体状况很糟糕，请您网开一面，让我们先送他去医院……”
叶盼上前，还没说完，就见乔安久面目一狰，回头瞪着她，“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是我乔氏最高级别的股东会议，你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
叶盼皱起眉头，只好回过头，向乔占南求救。
会议厅门外，站着无数乔安久带来的保镖，就算是此刻硬把聂远山带出会议厅，也会被外面包围的保镖拦下来。
她没有出声，上齿死死紧咬着下唇，目光殷切地盯着乔占南俊逸淡漠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