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公里之外的江州市。
和往年的除夕一样,城里装点得喜气洋洋,喧嚣的烟花爆竹声响彻天际,到处都是彩灯高挂热闹非凡的景象。
江依娜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耳边充斥着春节联欢晚会那首喜庆的开场音乐,锣鼓喧天,爆竹声声,她心中却越发沉重。
紧了紧身上穿着的羽绒服,她呼出阵阵白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屏幕,没有一条问候的短信和消息。往年除夕的这个时候,她的手机早已响个不停了。
墙倒众人推,树倒弥孙散。
或许就是这幅场景吧!
她这个江家小公主,如今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而已。父亲和兄长锒铛入狱,伯父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连看一眼都难,另一个兄长崔嵬也生死不明,没有人会再来搭理她这个落魄的千金大小姐。
曾经的繁华,曾经的众星捧月都已不在,只留下一地凄清与落寞。
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的堂兄打来的。
“喂,堂哥,我没事,就是想先回家了。我之前和大妈说了一声,真的不用担心我,好,我到家给你发消息,再见!”
结束通话,江依娜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这个春节她是在堂兄江屿家里过的,然而堂兄那边的亲戚,毕竟不是她的亲人。所有人都没有提及江氏集团的事情,可他们看她的眼神里全是同情与怜悯,仿佛她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是啊,她就是最可怜的人,也是最可悲的人。
她一直过着空虚迷离没有自我的生活,享受着伯父和父亲带给她的财富与荣宠。可是,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有一天会变得如此糟糕,更没想过赖以生存的天空会突然间倾塌下来。
家里的别墅被查封,手中的信用卡被封停,她变得一无所有,她甚至没有一技之长可以养活自己,只能暂时住在出租屋里,靠堂兄接济。
堂堂的江家大小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江依娜很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眼里又干又涩,泪水仿佛都流干了。
回到了出租屋里,站在窗台边眺望着城市里万家灯火的景象,江依娜心里一片悲戚。去年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景象恍如昨日,现在却只剩下她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了。
江依娜拿出手机,拨通了柴杰的号码。
等待音响了几声后,柴杰就接听了电话。
“你干嘛呢?”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柴杰,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我在老家陪我奶奶过年,没别的事就先挂了。”
“等一下。”江依娜叫住他,有些哽咽地说:“我爸和我哥都被抓了,我伯父又昏迷不醒,我现在一个人在家,你就不能回江州来陪陪我吗?”
“你爸你哥被抓那也不关我的事,我就算回到了江州,他们也不能放出来,继续给你钱花对不对?现在你的信用卡全被停了,我和你在一起只能喝西北风,你总不希望咱俩一起饿死吧?”
江依娜拿着手机,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我看啊,你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赚钱养活自己吧!”柴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江依娜扑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呜咽起来。
**
同一时刻。
周云楼和周母两人坐在饭桌旁,静静地吃着年夜饭。
电视机里传来春晚主持人激情高昂的声音:“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
周母往他碗里夹了很多菜,“儿子,多吃点菜。”
“谢谢妈。”周云楼有点食难下咽,倒不是因为家里吃饭的人太少,他家每年过年都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他已经习惯了。之所以食难下咽,还是因为江氏集团和崔嵬的事。
江氏集团,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
老大却失踪了,他们剩下的六个人,谁都无法找到他的下落。
然而,他们剩下的六个人,却并不齐心。
六个人中,只有他和小七,坚持认为老大没死,必须主动积极地寻找老大。老二老三和小六持中立态度,不会主动去寻找老大,但是如果老大平安归来,会继续帮助他。老五持反对态度,他认为老大的死对他们几个人而言,是一种解脱,以后不必再受到老大的掌控。
那天他们六个人开会时的景象,周云楼记得一清二楚。
在谈到是否要寻找老大的问题上,老五说的话显得十分冷漠,“老大一直都在利用情感控制我们,你们不是不知道。没错,他以前确实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们,可这不过只是他利用我们的一种手段。以前我们都年轻,不懂他的那些心思,也不懂他的那些部署,才发誓要跟随他。现在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心甘情愿为他效力?”
小七一直没有老大的消息,本来就很难过,听到老五这么说,情绪就越发激动,“老五,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要是没有老大,能有你的今天吗?”
“要是没有老大,能有我的今天吗?这句话我已经听了不下一百遍!”老五愤而起身,“难道因为他曾经帮过我,我就要一辈子为他鞍前马后吗?我以前的女朋友怪我不肯跟她一起北上,我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景,为了挤进江氏董事会,我也全都放弃了。这些年我帮他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小七气红了眼,其他人都没有吭气。
老三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这么不满,为什么不直接走人?老大从来没有勉强任何人留下来帮他。”
“我……”老五一时语塞,目光瞥向小六,讪讪道:“你们都不走,我怎么走?”
小七怒斥道:“你自己想背叛老大就算了,还要拉着其他人一起背叛老大吗?”
“我没想背叛老大,我只是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不该被其他人所控制。”老五说完,又去看了小六一眼。
小七冷笑道:“恐怕不是因为我们都不走你也不走,是因为某一个人不走,你才不走。”
老五没吭气。
小六缓缓开口道:“我不会走,也不会背叛老大。如果老大回来,我就继续帮他,但是我不想去找他,我只想过目前平静的生活。”
她说完,径自就走了。
老二和老五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背影上,最终又各自移开了眼。
老三拨了拨小拇指上的尾戒,淡淡道:“我的意见和小六是一样的。那边还有个经济案等我去处理,先走一步,你们有什么结果再通知我吧!”
走了两个,还剩四个。
老二站起身,一脸沉寂道:“我和他们两个意见一致。”
又走了一个,还剩三个。
老五愤然,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接着也走了。
最后只剩下老四周云楼和小七苏婕了。
小七红着眼眶问:“老四,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要像他们一样,不管老大是死是活吗?”
周云楼之前什么话都没说,此刻才沉沉一叹,目光移到苏婕脸上,“小七,你觉得老大死了吗?”
“没死。”苏婕目光坚定。
“现在江氏集团弄成这样,夏如诗也死了,你觉得老大如果回来,他会怎么做?”
“重振江氏,找程为民复仇。”
周云楼拍拍她的肩膀,“所以说,你现在要把网络公司管理好,尽量帮老大搜集有用可靠的消息。”
“那你呢?留在江氏继续跟程为民周旋吗?”
“不。”周云楼摇了摇头,“程为民肯定大换血,不会让我发挥作用的,既然小六不肯去找老大,那就让我去找他。”
那天讨论结束后,周云楼回到家里,给另外四个人都发送了一条消息。
——我去找老大,你们都按兵不动。老大曾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们,现在是他最困难的时候,我们理应竭尽全力帮他这一次。
老二老三和小六都只给他回了一个字。
——好。
老五回了一句话。
——这次之后,我不再欠他的情。
其实除了苏婕,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想继续留在老大身边,只是老五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离开了老大,他们可以生活得更自由,发展得更好,所以他们都想自由飞翔,即便他们都知道,是老大为他们插上的翅膀,他们仍然想飞。
老大对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了一个束缚自由的牢笼,而曾经七个人之间的那份情谊,也成为了拴住他们的锁链。
周母敲了敲周云楼的碗,喊道:“儿子,你在想什么呢?快吃饭,菜都凉了。”
周云楼这才回过神,低头扒了几口饭,说道:“妈,过完年我要离开江州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电视机里已经开始播放春晚的小品节目,不时有阵阵笑声传来。
周母惊讶道:“离开江州?你要去哪里?”
“去找我的兄弟。”
**
除夕刚过,苍洱雪月客栈就接满了客人的订单,客房价格一路从两百块一天飙升到一千块一天,海景房甚至涨到了两千块一天。客房订满之后,客栈仍然不停地接到订房电话,还有许多客人上门询问,源源不断的游客涌入大理。
客栈生意太火爆,仅仅只是过年这几天,风挽月就赚了差不多十万,做梦都快要笑醒了。
据当地人说,往年过年都没这么火爆,今天火爆得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大概是因为一部名叫《心花路放》的电影上映了,双影帝主演,一下就带动了大理的旅游业。
苍山洱海,风花雪月,文艺,复古,小清新,十分符合现代都市人对美景和恬淡生活的心理追求,所以大理在继《天龙八部》和《还珠格格》之后又火了一把。
从大年初二开始,小小的大理城就被各种各样外地牌照的车辆给攻陷了,从下关市区一直堵到古城区,环海公路也同样堵得水泄不通,连背包骑行客都无可奈何了。从才村码头到双廊镇,道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车辆。
最为夸张的是,一个小时八十元的天价停车费也出现了。
小丫头站在客栈门口,看着外头挤得水泄不通的景象,瞪大眼睛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是不是因为我们来大理了,所以其他人也来了?”
风挽月:“……”
这段时间她看了许多关于教育孩子的书籍,天天都陪着女儿,对她进行心理引导,慢慢让女儿走出被拐卖的心理阴影。同时,她也告诉女儿,要学会保护自己,除了妈妈和姨婆,不能让任何人触碰和看到自己的重要部位,因为这是每个女生的小秘密。
嘟嘟年纪小,恢复起来也很快。母亲给予了足够的关怀和爱护,女儿就能一点点恢复了从前的活泼。虽然有时候小丫头问的问题还是挺傻气,可每个少女心里都有一个玛丽苏的梦想嘛!
小丫头又问:“妈妈你站在这里等什么呢?”
“妈妈在等人来应聘呢!”今天一大早就接到好几个咨询应聘的电话,应该就快来了。
话音落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排开层层人群,终于挤了过来,憨厚地笑着说:“你们是不是要请服务员?”
“是啊,你是来应聘的?”风挽月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有些黑,但是长相还不错,看起来也比较朴素,很符合客栈服务员的要求。
“对对对,我是来应聘的。”
风挽月把这个女孩带到厅堂里,让她坐下,还给她倒了杯茶,“你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是什么民族?”
“老板娘你好,我叫段小玲,今年二十一岁了,我是白族。”
风挽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小丫头已经一惊一乍地叫喊起来:“你是白族呀!你也姓段,那你跟段正淳和段誉有什么关系?”
风挽月:“……”
看多了《天龙八部》的电视剧,明显已经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