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嘟嘟小盆友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门牙松了。她用手指抓住牙齿摇一摇,门牙就掉了。
“啊啊啊!”小丫头伤心地大叫起来,“我没有门牙了。”
风挽月和尹大妈骤然听到叫声都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进小丫头的房间,就看到小丫头坐在床上,张着嘴嚎啕大哭,左边的门牙已经掉了。
尹大妈双手合十,激动地说:“哎哟谢天谢地,这都已经八岁了,总算开始换牙了。”
风挽月也松了口气,走到女儿的床边,拿着那颗掉下来的门牙打量了一番,说道:“嘟嘟,没事的,只是换牙,很快就会长出来了。”
小丫头将脸埋进枕头里,呜呜地说:“没有门牙太丑了,我不要出门上学了。”由于没有门牙,说话还有点漏风。
“嘟嘟。”风挽月板着脸,“没有门牙就不上学,你是屁股的伤好了又不乖了吗?”
小丫头就是不肯下床,“我们班里的同学门牙都长出来了,就我没有门牙,丑死了,他们肯定会笑话我的。”
“换牙晚是好事啊!”风挽月耐着性子,拉了一下女儿身上的睡衣,“你们班里的同学都换过牙,他们不会笑话你的。”
小丫头依旧埋着头,闷闷地说:“肯定会笑话的,有两个男生特别讨厌,每次都笑话我不会说大理话,只会说普通话,还总是扯我的头发。”
风挽月认为这是女儿搪塞的借口,就是不想去学校好好学习。她豁然站起身,冷声道:“风嘟嘟,我再给你两分钟的时间,马上起床穿衣刷牙洗脸,准备去上学,否则我就要拿竹条伺候你了。”
尹大妈也赶紧过来抱住小丫头,贴在她耳边说:“快快快,你妈妈生气了,要不然一会儿又要挨打了。”
“我不去,就不去!”小丫头十分固执,“就算你又把我的屁股打开花,我也不去。”
风挽月真是没辙了,总不能真的又把女儿屁股打成上次那样吧!上次把女儿的屁股打肿了,也导致她两天没能去学校上课。
从小丫头的房间里出来,尹大妈愁眉苦脸地问:“二妞,这怎么办?嘟嘟不肯去上学了。”
风挽月扶着额头,也是一脸苦恼的样子。对于女儿的教育问题,真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姨妈,孙叔在家吗?打电话把他叫来吧!”
尹大妈脸色一变,不悦道:“叫他来干什么?专门带坏嘟嘟。”
为了上次孙老头误导小丫头要做包租婆的事,尹大妈跟孙老头发生了争执,还把孙老头赶了出去,不许他再来客栈。
这几天孙老头一直都在客栈外边瞎转悠,就是没敢进来。
“姨妈,孙叔确实做得不对,但是前两天你骂他也骂得太过了。就算你真不打算跟他好了,也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太僵吧?”
尹大妈老脸一红,“呸,谁跟他好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事情了,我有事得去找一下孙叔。姨妈,你打电话给嘟嘟的班主任请个假吧!”风挽月说完,直接下楼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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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风挽月站在女儿的房间里,把女儿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好了放进行李箱里。
小丫头一脸茫然:“妈妈,我们收拾东西到底要去哪里啊?”
“我们要去南涧县下面的光华村。”风挽月拿了几件厚一点的衣服装进箱子里,然后把箱子的拉链拉了起来。虽说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可是大理这个地方四季并不是特别分明,夏天的温度也不高,地处于大山深处的山村气温会更低,如果下一场雨,说不定还会冻得直哆嗦,所以很有必要带一些厚一点的衣服。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光华村啊?”
“因为妈妈要去那里当几个月的老师。”
“啊?”小丫头整张脸都皱了,“你不是包租婆吗?为什么要去当老师?”
“因为妈妈也要有更高的人生追求。”风挽月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当包租婆固然轻松没有压力,可是我们每个人活着,都必须有理想,有追求,否则就会丧失了督促自己学习和进步的动力,你明白吗?”
小丫头当然不明白,更加想不通为什么妈妈放着好好包租婆不当,要去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地方当老师。“那你走了,客栈怎么办呢?”
“客栈就交给姨婆了呀!”风挽月把箱子搁在地上,“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前两天,她找孙老头帮忙就是为了这个事。南涧县下面的光华村里缺个任课老师,可是大山里条件特别艰苦,很多老师都不愿意被借调过去。风挽月就请孙老头帮忙,把她自己推荐过去。虽然她没有考取教师资格证,可毕竟有大学文凭,既然愿意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支教,相关领导自然也乐见其次。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要说风挽月有多么高尚的品德,特地去偏远山区支教,那倒也不是。她只是想带小丫头去那些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让她体会一下大山里的生活,试试改一改这种娇滴滴的脾气,顺便也避开她换门牙的这段时间,免得小丫头总是纠结她会被班里的男生笑话。
虽说上一次小丫头被拐卖的时候,也是被卖到了特别贫困的地方,可她一直被关在屋子里,加上心里紧张和害怕,是体会不到这种感受的。
小丫头跟着母亲离开房间,满脸的担忧与不确定,因为她不知道母亲要带她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儿童乐园,有没有电脑和电视呢?
崔嵬已经站在楼下等她们,听到下楼的声音,便抬起头,看着那一对母女。
这一次风挽月去光华村里的小学支教,崔嵬也跟着一起去。风挽月之所以愿意带他一起去,是因为带着他挺方便,不仅可以让他扛东西,还可以让他洗衣做饭打杂,真是一人多用。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们三个人都可以避开李沐,不被李沐发现。
崔嵬是在祥云县区域出的车祸,李沐就算已经找到了大理古城,总不可能再找到南涧县下面一个偏远的山村里吧!
尹大妈留在客栈里,一方面可以管理客栈,另一方面她也可以继续跟孙老头发展夕阳恋。哪怕李沐真的找到了苍洱雪月客栈,他也不认识尹大妈。
风挽月母女走到楼下,崔嵬很自觉地走上前,从风挽月手里接下行李箱。
小丫头抬头看他:“笨二蛋,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是的,你想让我去吗?”
小丫头点头如捣蒜,“想想想。”
风挽月看了崔嵬一眼,“你的东西呢?”
崔嵬指着石桌上一个旧背包,“在那里。”
女人出门不仅要带衣服鞋子,还要带很多瓶瓶罐罐,洗脸的擦脸的护发的,林林总总一大堆。男人就简单多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一条毛巾一把牙刷足矣。
风挽月皱眉看他,“你哪来的背包?”
“萍姨送我的。”
风挽月闻言没再多问。
出门前,尹大妈抱着小丫头一脸依依不舍,不停对风挽月地说:“要是放假,就回来啊!”
风挽月嘴上答应,心里却哀叹,要是回来,小丫头肯定打死都不会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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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涧县位于大理的南边,距离大理市区有一百多公里,风挽月她们要去的光华村就更远了,还在南涧县城的南边,而且位于山区,交通很不便利。
风挽月早晨十点钟开车出来,没上高速公路,直接走224省道,经过巍山县,再到南涧县。小丫头爱吃扒肉饵丝,所以他们在巍山县城里吃了扒肉饵丝,才继续启程前往南涧县。
下午一点左右,他们到达南涧县,继续往南,大概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抵达目的地——光华村小学。
这里位于大山深处,确实非常偏僻,进山的公路都是狭窄的泥土路,一边是山壁,一边就是悬崖。风挽月一路开进来都是胆战心惊的,不敢有半点马虎,途中小汽车的底盘还被石头磕到好几次。
若不是开了地图导航,她可能根本就找不到这个地方。
之前在山路上小丫头也害怕,现在到底目的地了,小丫头才稍稍安了心。可是,当她看到眼前那一排又老又旧的砖瓦平房时,她就叫出声来:“妈妈,这是什么地方呀?我不想住在这里,我们回大理吧!”
风挽月冷着脸说:“我不回大理,你要回,你就自己回。”
小丫头又去拉崔嵬的手,“笨二蛋,你带我回大理吧!”
崔嵬缓缓说:“我跟着你妈妈,她不回,我也不回。”
“哼!”小丫头气愤地扔开他的手,“你们两个大人,太讨厌了。”
一行三人刚下车,小学的校长立刻地迎了出来,热情地握住风挽月的手说:“太好了,你们终于到了,欢迎欢迎。我是这里的校长,我姓刘,你就是风老师吧?”
这位刘校长是名男性,样子显得沧桑而衰老,皮肤干枯呈现出经久暴晒后的黑红色,脸上布满皱纹。他说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带着浓郁的方言腔,风挽月要仔细听,才能听懂。
“刘校长太客气了,叫我小风就可以了。”她和刘校长握了握手。
“你们这些读过大学的老师就是不一样,普通话说得真好。”刘校长对她竖起大拇指,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们这里的孩子太需要像你们这样的老师了。”
风挽月只能谦虚地笑笑,说:“您过奖了。”
刘校长的目光移到崔嵬和小丫头脸上,惊讶道:“这是风老师你的老公和女儿吧?没想到也一起来了,欢迎欢迎啊!”
风挽月牵住小丫头的手,笑着说:“这确实是我的女儿风嘟嘟,不过他不是我的老公,只是一个远房亲戚,家里没什么亲人了,所以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崔嵬听到这话,垂下眼帘,掩去其中的黯然之色。
刘校长有些尴尬,“原来是这样的啊!没关系,我们都欢迎。”
风挽月低头对小丫头说:“嘟嘟,跟刘校长打个招呼。”
小丫头虽然不喜欢这个地方,可还是乖乖叫了一声:“刘校长好。”
“哎,好好好。”刘校长笑得合不拢嘴,“小姑娘长得真好,又乖巧又懂事。”
风挽月又指着崔嵬说:“他叫二蛋,名字比较土气,人也有点呆愣,不怎么会说话,您别介意。”
崔嵬没吭气,傻不愣登地站在旁边,像根电线杆子。
刘校长笑呵呵地摆手,“不会不会,这个小伙子长得挺好,又高又壮实,我一看到他就很喜欢。”
风挽月面带笑容,斜了崔嵬一眼,笨二蛋现在确实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了。
“哦对了,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刘校长在前面引路。
风挽月牵着小丫头跟着刘校长往前走,崔嵬则拿着一堆行李走在最后。
这一排老旧的砖瓦平房就是学校教学的地方,中间有三间教室,东边有两间房,西边也还有两间房。
刘校长把风挽月他们带到了西边的房门外,拿钥匙开锁,木门咯吱一声向里打开了。
风挽月走进屋,开始打量这个房间。屋子大概三十平米左右,一眼看上去空荡荡的,地板是水泥的,墙壁刚刚刷过石灰,还算干净整洁。家具很少,只有几个塑料凳子,一张双人铁床和一大一小两个掉漆的老木柜,像是上世纪□□十年代木匠做的柜子,小的柜子上还摆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刘校长说:“这个房间原来是赵老师住的,但她怀孕回家生孩子,房间就空下来了,你们可以住在这里。如果没带床单和被套,我那里都有。”
风挽月赶紧说:“不用了,我都带了。”
风嘟嘟小盆友拉拉母亲的衣服,一脸嫌弃地说:“妈妈,我不想住在这里。”
刘校长看出小丫头是嫌弃这里条件差,只能尴尬地笑笑。
风挽月呵斥女儿:“说什么呢?你给我闭嘴!”
小丫头瘪瘪嘴,不敢再吭气。
风挽月问道:“刘校长,还有其他的房间吗?”她指了指木鱼疙瘩一样的崔嵬,“二蛋他不能跟我们住一个房间,他得自己住一个房间。”
崔嵬听到这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把头别到一旁去了。
“房间是有,就在旁边,可是没有床,恐怕只能用砖头和木板临时搭一张床了。”
“没事,能带我们过去看一看吗?”
“好,你们跟我来。”
刘校长走出这间屋子,把他们带到最西边的房间外,打开门。
这间房的墙壁黑黢黢的,没有重新粉刷看上去特别脏,房梁上也挂满了蜘蛛网。屋里摆了一张矮矮的餐桌,还有两张课桌充当灶台,灶台上糊着几张报纸,上面沾了很多油污。
刘校长说:“赵老师以前是到我家一起吃饭,但是周末她老公来看她的时候,她就在这里做饭,所以有点脏。”
风挽月点点头,“没关系,打扫一下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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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间,崔嵬都在打扫这间他即将入住的屋子,刘校长找了一大块木板和许多砖头来帮他搭床,风挽月则带着小丫头去县城采购了许多生活必备品,还给车子加了油。
他们一共有三个人,肯定不能去刘校长家吃饭,所以她还买了电磁炉和电饭煲,能简单做饭就可以了。笨二蛋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做家务的技能还在,做饭也不在话下,风挽月认为带着他是个明智的选择。如果崔嵬没来,估计她每天只能做番茄炒鸡蛋给女儿吃。
小丫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住在这个山村里,路上不停在风挽月耳边嘀咕着要回大理的客栈,风挽月还是丢给她那句话:“要回你自己回,我是不会送你回去的。”
小丫头没办法,只能哭丧着脸坐在车里。
再回到光华村小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虽然风挽月买了点菜,可是做饭已经有点来不及,刘校长就把他们“一家三口”请到了自己家里吃饭。
刘校长一家就住在这一排房子东边的那两间房,屋前有几片菜地,还有几只散养的母鸡。
刘校长家里只有两口人,他和他的妻子陆老师。这一对老夫妻其实都才五十一二岁,可能是因为山里条件艰苦,加上高原地区紫外线很强,才会令他们看起来格外的苍老,像六十多了。
他们两个人只有初中学历,但是在这里任职已经二十多年了,光华村以及周边几个村里的孩子都到这来上课。由于这里太过偏僻落后,师资匮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所学校就只有他们两个老师,刘校长带着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的学生,陆老师带着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的学生。
其实刘校长夫妇并非不可以离开这里,他们的一对儿女都已经大专毕业,而且都在县城里买房成家,并且不止一次要接他们去县城生活。只是,他们舍不得山村里的孩子们,如果连他们也走了,光华村小学就真的没有老师了。
两年前,他们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读到中专毕业,也回到这里当了老师,就是那位去生孩子的赵老师。多了一个老师之后,就能把原来挤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的三个年级的学生分开,变成两个年级,这样学生们当然也就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了。
如果可以的话,刘校长夫妇甚至希望学校多来几个老师,这样就能把每一个年级的学生全部都分开,上课的时候就不会彼此干扰了。
可是,这里实在太偏僻了,除了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赵老师愿意回来,其他没有一个老师愿意过来这里。县里曾经把两个专科师范学校刚毕业的老师分配到这里,结果第二天这两个老师就打包走人,辞职不干了。
吃晚饭的时候,刘校长和陆老师一直在说光华村小学的事,两人都是满脸心酸。
正是因为光华村小学实在太缺老师了,刘校长得知有本科毕业的老师愿意来到这里教学,他才会这么激动。这在过去,根本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
这对老夫妇准备的晚餐是一条蒸鱼,一个炒鸡蛋,几个素菜,在风挽月他们看来,并不丰盛,素菜里没什么油,清汤寡水的感觉。然而风挽月也知道,这一定已经是刘校长家精心准备过的晚餐了,要是搁在平时,他们肯定连鱼和蛋都舍不得吃,只吃几个素菜。
小丫头不怎么爱吃这些菜,挑挑拣拣的吃了一点鱼肉,就不肯再吃了。要不是来之前,风挽月特别交代过,不许挑剔晚饭,小丫头可能已经扔下筷子不吃了。
当下,小丫头听到刘校长说起光华村这里太贫困缺老师的事,就忍不住说:“没有老师,为什么不去其他学校上课,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上课?这里的教室都是破破烂烂的,比我以前上课的学校差好多好多。”
“风嘟嘟!”风挽月拽了女儿一下,狠狠瞪了她一眼。
刘校长夫妇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回答了小丫头提出来的问题。
“如果把这所小学撤除了,村里的孩子就要每天走三十里山路去乡镇的学校上学。”
小丫头皱着眉头,轻声说:“要走那么远的路啊!要是我,肯定走不动了。”
风挽月趁机揪了揪女儿的耳朵,说:“嘟嘟,听到了吗?要懂得珍惜现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