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回主位,几人立定,骆义先向前同他禀报,“将军,收到消息,匈戎大将莫昆正率兵向我方靠进。”
“哦?”他应声,却并不多大意外,毕竟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一次。
他问,“目前情况如何?”
就听另一名副将史智答道:“回将军,已经过了黑水,预测现下应在遏羯山一带。
果然,同上一次一模一样,他心中有数,故作沉吟,“遏羯山?那离我方不过两天的路程了,莫昆带兵一向凶猛,不可忽视,而遏羯山是道天然屏障……”
他将目光投向立着的几人,环顾一圈,停在宇文兴的方向,“宇文将军即刻出发迎战,务必将敌人拦在遏羯山。”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吃惊,最惊的莫过于宇文兴自己。
上次西南平乱,贺昱未叫他立功,没想到,此次出征,贺昱居然点名要他,还一下就封了自己副将之职,前面几场小仗,也都积极派自己出征,对自己堪称重用,这种前后不一的态度叫他很是意外。
给自己建功的机会,宇文兴本应积极争取,可这一次,他心里为难起来。
如贺昱所说,莫昆是匈戎的一员猛将,他宇文兴头一次来西北,对遏羯山一带根本不熟,此次能不能有胜算,他根本没把握。若万一被困,自己都极有可能会没命,还怎么完成成王委托给他的“重任”呢?
主帅已经发了话,宇文兴却似在怔楞,并没有立刻应是,这叫众人都很疑惑,纷纷把目光投向他,贺昱见状,微微一笑,主动问道:“宇文将军可是有什么顾虑?放心,你先出发打前阵,本帅会派人支援。”
都是打仗的人,深知军令如山的道理,宇文兴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抱拳行军礼,应了声,“属下遵命。”随后便带兵离开大营,往遏羯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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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遏羯山战报传来,宇文兴的军队被困,其人更是被匈戎活掳。
收到消息后,副将们着急来寻贺昱商讨对策,虽是预料之中的事,贺昱还是佯装震怒,决定亲自带兵迎战。
其实莫昆再勇猛,也曾是他的手下败将,更何况这是经历过一次的战役,他记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没有胜算呢?
果然,在他的部署下,陈军由两侧向遏羯山进发,到达后既发起猛攻,五日后,匈戎主力所剩无几,他甚至亲自活捉了劲敌莫昆。
主将被擒,非同小可,即刻有匈戎人出来与他谈判,称愿意交出宇文兴,来换莫昆。这看似是个可以商谈的条件,军中当下便进行了一番商讨,消息传到京城,朝中也是轩然大波。
有人说,莫昆是匈戎重将,能擒获他,实属千载难得的好机会,不应轻易放回,而成王等人却竭力赞成交换一事。
毕竟宇文兴是他手下的得力人手,原本还打算有重用,岂能让他轻易折损?
皇帝依然一副没主见的样子,犹豫了几天,京城却突然又收到边关的消息,称宇文兴将军浩然正义,不忍朝廷为难,已经自我了断,为国捐躯。主帅贺昱深感痛心,为替宇文将军报仇,接连向遏羯山的匈戎残部发起猛攻,终将敌人一网打尽。
收到消息,成王等人都傻了眼,好好的一个人,宇文兴竟能自尽?贺昱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可持怀疑者也仅是他们而已,毕竟想比一场大胜来说,一个小小的副将又算得了什么?
遏羯山已是大陈与匈戎的边境,折损了莫昆这员悍将,匈戎已是损失惨重,料定几年之内,是没有再进犯的力气了,因此此次出征,贺昱委实称得上功德圆满。
战事初歇,此时已是六月末,边境已经稳定,朝廷也已经下令叫他们回京,宇文兴已死,这一仗算是暂且报了上一世的仇,贺昱帅兵启程回京。
临行前,骆义进到帐中,看见一脸轻松的贺昱,不禁露出笑来道:“恭喜将军,此次出征大捷,料定回京后必定又有重赏了。”
他笑笑,“兄弟们都辛苦了,朝廷的奖赏,人人有份。”
骆义点头称是,他知道此话为真,毕竟作为主帅,贺昱极为称职,每回打了胜仗,他自己的奖赏并没什么,但兄弟们的,从来一样不少。
展承现下不在身边,有些东西,得他亲自收拾,贺昱瞧了瞧骆义,道:“还有事?”
骆义自然不单是来恭喜他的,顿了一下,问道:“是,属下想问,宇文兴的后事……该如何处置?”
贺昱连头都没抬,淡淡道:“既已火化,将骨灰带回京,交由其家属,他此次为国捐躯,料想朝廷应会给予厚葬,少不得要好好抚恤的。”
宇文兴当然不会轻易自我了断,但贺昱也不会给他存活的机会,说他“为国捐躯”,只不过全他一个体面罢了,相对于他,贺昱自认已是仁至义尽,真不知自己上一世死后,宇文兴有没有将他的尸身运回京城。
想起那时如雨的毒箭,心间再无任何怜悯可言,让宇文兴白挣一个“英雄”之名,已是他格外的恩赐了!
“是。”骆义听了清楚,再无其他疑问,领命退出了他的营帐。
第二日一早,大军启程。
为了等展承,贺昱特意放慢了行军的速度,半月后的一个夜晚,终于在陇西汇合。
展承一脸稳妥,一见面便向他道:“公子放心,党夏已经妥当。其五皇子独孤成昊已经顺利登基。他托属下向您转告,他日必会竭力报答。”
贺昱点头。上次丹扈戈壁外的送水与指路,此次是暗中协助他登顶,独孤成昊,也就是去年在丹扈戈壁外遇见的那个落魄公子,的确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想了想,他跟展承道:“你先回京,此时忽然出现,或许会引人生疑。路上小心。”
“是。”展承应下,又趁夜悄悄离了驿站。
去年在丹扈戈壁外相遇,他便料定独孤成昊身份不凡,后经查探,果然是党夏五皇子,而此人当时之所以会出现在戈壁,正是因为党夏王病危,诸王子夺嫡而致,贺昱对西北邻国都很熟,此前虽未见过独孤成昊,却听闻过他的贤名,也知他并非池中之物。有心帮他,才会派人暗中联络,最终协助他登顶。
而今党夏大势已定,独孤成昊继位,于他不是坏事。至此,此行可谓收货颇丰,再没了顾虑,他加快了行程,半月后,终于进了京。
虽然极想先回家看看,但他还是理智的,依然如往常一样,先进宫面圣。
皇帝初时担心了几日,等到边疆大定,重又回了后宫与丽贵人寻欢作乐去了,此时贺昱见到他,那张脸上依然残留纵欲的痕迹。
其他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这位君主的精力到底花在了何处。心中难免心寒,尤其才下战场的将士,真不知他们在浴血杀敌之时,他们的皇帝,到底在做什么!
皇帝笑呵呵的简单敷衍几句,说过几句封赏的话,便出了金銮殿。出了宫,随行的副将们都有些不忿,贺昱却淡淡一笑,安抚道:“出征这么久,眼看天都凉了,今日先回去好好歇歇,后日盛和居,我请,不醉不归!”
几人重又露出笑,豪爽应下,然后作别,各自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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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
得知贺昱今日回来,徐妍一大早便起来了。
早早地就抱着元哥儿在花园里转,秦嬷嬷瞧见了,笑着跟她道:“夫人莫急,公子进了京还得进宫面圣,回府最早也得快晌午了,您回去先养养精神吧。”
意图被看穿,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秦嬷嬷说得有理,眼看元哥儿又打起了哈欠,她也笑笑应下,带着小家伙回屋歇息去了。
小人儿在怀中吃奶,她轻拍着小屁股,轻声说:“元哥儿好好睡觉,爹爹一会就到家了,睡饱了跟爹爹玩好吗?”
已经半岁的小家伙停住嘴,抬眼看看娘亲,咧开嘴咿咿呀呀的一会儿,继续埋头喝奶。
不一会儿,小家伙就睡着了,因为起得早,先前又一直在院子里转,徐妍也确实困了,搂着儿子,也一同睡了过去。
元哥儿上午的觉不长,只半个时辰又醒了,徐妍睡眼惺忪,唤人进来给小家伙把尿,忽然瞧见巧卉笑嘻嘻的从门外小跑进来,跟她道:“小姐,世子回来了,方才进前院跟王爷请安去了!”
忍不住的欣喜,一下全精神了,她连声吩咐,“快来帮我梳头,给元哥儿换身衣裳。”
“是。”
一屋子丫鬟全都行动起来,分头给母子俩忙活,不一会儿收拾妥当,徐妍带上元哥儿,几乎一路小跑,到了婆母的院里。
他回来,拜见完父王,必定还要来拜见母亲的。
肃王妃也得了信儿,见她们娘俩来,笑着招呼,“先坐坐,爷俩说完话就过来的。”说着又去逗胖乎乎的孙子,“元哥儿,爹爹要回来了,一会儿要不要爹爹抱啊?”
小人儿虽然听不懂祖母的话,但看见祖母和娘亲都在笑,他便也高兴起来,笑着咿咿呀呀的跟祖母说话。
正说的不亦乐乎,忽然听见门口有丫鬟通传,“世子回来了。”
小人儿跟着大伙儿转头看去,正瞧见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儿迈进了。
许久未见爹爹了,小家伙其实有些忘了,但他看见这个高大的人躬身向祖母行礼,祖母的眼眶顿时有些泛红,又看见他唤柔声娘亲“妍妍”,娘亲虽然止不住笑意,但眼眸也水盈盈的,他有些好奇,专心盯着这人看,就见他朝自己走过来,轻声换自己的乳名,“元哥儿。”
娘亲柔声跟小家伙道:“元哥儿,这是爹爹,快跟爹爹打招呼好不好?”
元哥儿犹豫了一会儿,试探唤了声,“啊……”
爹爹果然惊喜,伸手跟他道:“来,爹爹抱!”
似乎有种天生的吸引力,元哥儿没有拒绝,便被贺昱抱进了怀中,小家伙觉得,爹爹抱着比丫鬟乳母抱得都舒服,一下高了不少,可威风了,高兴地他使劲挥胳膊踢腿。
元哥儿没有跟爹爹认生,一家人顿时放下心来,肃王妃瞧瞧儿子,道:“西北太阳毒,瞧瞧,又黑了不少。”
几乎每回出征,母亲都要这样说,贺昱倒是不以为然,扭头看看娇妻,问道:“妍妍觉得呢?”
当着婆母,不好说些什么,徐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