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水净,其实是个好晴天。绿树掩映间,偶尔的露出昌罗高塔阁楼尖尖的屋顶,或是一角飞檐。很美好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一水之隔的人在对岸经受着瘟疫的折磨。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九悦喃喃道,她的眼睛看上去空洞洞的没有焦距,像是在发呆,但千浔知道,那是九悦思考专注到极致的模样。
当你深思熟虑地考察整个世界的时候,首先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种种联系和相互作用无穷无尽地交织起来的画卷。通过这些联系,便可以见微知著,推测过去,甚至可以预言未来……这便是推演之术。师父夸过九悦在推演这方面有那么一丁点的天赋,但若要取得什么卓越的成就……哈哈,抱歉,以九悦浮躁的性子恐怕不太可能。
“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那就是预谋呗。那个黑衣男子不是采花大盗,他只是想救那个新娘子。他写那封信,只是为了拖延婚礼的时间。可是拖延不成,他就只好把新娘抢走……他这样费尽心思,可见他知道计划但却不能对计划做出什么决定,否则他大可以直接让计划提前嘛……这样看来他像是某个组织的一个……走卒。走卒么?一个有冰系灵根、看上去修为不弱的走卒?”
“这个组织说不定很强大。昌罗的百姓很有可能被这个组织困住了,”九月眺望着对岸,笃定地说,“不过不管怎么样,昌罗如果真的发了瘟疫,那就肯定是这个组织的手笔,但是为什么呢?”九悦摸了摸脸,果然脸烫烫的,显然是用脑过度了,九悦偏着头又问了自己一遍,“为什么呢?”
她还是想不出答案。按理来说,昌罗的人不过也就是一些普通百姓罢了,没道理让什么组织这样大费周折地去忙活。难道昌罗有什么宝贝不成?宝贝藏在昌罗百姓的祖坟里面?
“懒得想了诶,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九悦拉了拉千浔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师兄,你说好了今天可以再玩一天的,不能反悔!我就要去昌罗。如果你不让我去昌罗,我就会一直想这件事,就会失眠,失眠就会没精神,没精神就会……”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九悦回头一看。
岸边垂杨柳树下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个男子,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一袭素净的白衣,眉眼透出温和的笑意,仿佛冬日里的暖阳,要把一切都融化掉。他身后站了个少女,比男子略小,十六、七岁的样子,也是一袭白衣,相貌极美,却是神色冰冷,隐隐带着几分疏离的傲气。
“在下舒晖。这位是我的师妹断月。小妹妹猜的不错,这件事的确不是巧合,”原来舒晖已经在九悦一行人身后站了一会儿了,“昌罗也的确没有发瘟疫,他们只是中毒了。我们是云岚宗的弟子,恰好听说了这件事情,便赶过来看看。”
“中毒?”九悦有些惊讶。
断月漠然地点一点头,目光却定在了九悦身旁的千浔身上,似乎愣了一愣。
九悦看见了,有些不满,挡在了千浔身前,却无奈身量太小,连千浔的肩膀都挡不住,更别说千浔的脸。
断月看见九悦的样子,目光还是那样冰冰冷冷,却流露出了嘲讽。
“云岚宗?”云简跳起,“天下三宗之一诶!”
云简笑容满面,向断月搭讪道,“我叫云简,听起来是不是和你们云岚谷很配?诶……对了,听说你们云岚谷医术超绝,你们是来治病……不解毒的么?诶……不对啊,你们怎么会那么快得到消息?云岚宗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咧。”
断月没有理会云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位小兄弟说得倒也没错,我们正是来调查万毒教的蛊毒的,”舒晖叹了口气,“小兄弟你可能有所不知,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例了。我们其实是奉了师门之命,一路追查到这里的。”舒晖握拳,“只要我们抓住万毒教此行的头领,说不定就能拿到解药,救一救昌罗的百姓了。至少,可以多找到一点线索帮助洞察出万毒教此行的目的,也好帮助其它地区的百姓防范未然。”
“万毒教?”九悦若有所思。
舒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王五哥,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船家,我看你这艘船品相甚好,不知可否卖给在下?”
“这……”饶是王五哥总是自夸自己是条硬汉,看着袋子里的那几锭银元宝,心跳也不由地加速了几分,口干舌燥起来。这一袋子钱抵得上自己五六年的口粮了,哪有不依的道理。
“那你们多加小心……”王五哥生怕他们反悔,把袋子往怀里一踹,急急地走了。
“三位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一起?”舒晖仍然是一副和和气气地笑。
“好啊!”九悦答道,有些兴奋。
“不了,我们没有兴趣。”千浔淡淡地开口,拉回了九悦。
九悦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吐了吐舌头,向后跳了一步,摇摇手说,“再见。”
“嗯嗯,再见再见,你们多加保重!”云简在一旁附和。别搞笑了,昨天那个抓走他的黑衣人他都打不过……刚才九悦说他可能是什么?是一个走卒?走卒都这么强,他一个渣渣搅这淌浑水干什么?吃饱了没事干么?人一生中最宝贵的是什么?是生命啊。生命最重要。
舒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笑意,“那就此别过三位,我们后会有期了。”
小船一荡,缓缓离开了岸边。
“九悦,你怎么看?”云简凑过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你先说。”
“嗯,我认为……”云简一本正经地说,“那个叫断月的……”
九悦白了云简一眼,懒得理他,拉了拉千浔的衣袖,“师兄,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昌罗。”
“此事事关重大,那个万毒教怕不好惹……”千浔沉吟道,“这件事不简单,我们先向师傅禀告,再决定如何行动。”
九悦认真地说,“师兄,这件事情不能不管。”
“人命关天,当然要管。”千浔点头,绷着一张脸,神色凝重。
云简又凑过来,这次是问千浔,“浔哥,你觉得那个叫断月的怎么样?”
“没注意。”
“你怎么是这样的云简啊?九悦用手把云简地脑袋用力往外推,极度嫌弃,“去去去,别让你那猥琐的气息沾染了我家千浔师兄。”
“猥猥猥……猥琐?”怎么又是猥琐……云简咽了口唾沫,好像被雷劈了一般蔫了下去,两道清秀的远山眉耷拉下来,一副泫然欲泣、黯然神伤的可怜模样。
“我只是觉得,她身上有杀气嘛。”云简嘟囔着。
云简忧愁了好一会,抬起头,发现九悦和千浔已经走了很远了,他们似乎在认真地讨论着什么,完全忽略了落在后面的云简。
“嘿,等等我啊!”云简连忙一路小跑跟上,有些沮丧,嘟囔着,“太不够朋友了。”
……
“现在的小孩,怎么都不像以前那样意气用事了,小小年纪贪生怕死,可恶可恶。”小船上,舒晖撑着桨,颇有些感慨的样子,“不好骗了啊。”
“为什么?”说话的是断月。她的话和脸一样冷,也很简短。说是为什么,其实便是问为什么要带他们去昌罗。
“人多热闹呀。”
断月不语。
“不然呢?”舒晖还是一脸微笑,“好吧,我承认,我看到他们腰上都别着剑,看上去有些修为的样子,想来如果他们跟过去,也许可以帮帮我们。”
“不需要。”
“这世上如果事事都自己动手,“舒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岂不累死。”
“不用你动手,我来杀。”断月轻轻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