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绿妃的满腔仇恨在小沅的妄言残语中渡过。
小沅假惺惺地、看似友好地安慰了绿妃之后,绿妃还是被一个殿里的大王酸浆鱿给请了出来。
理由是:现在本应是女王和公主休息的时间,不要大吵大闹。
回到自己住处的绿妃,又怎能睡得着呢?她想起她的姗娜,心中还是无比悲痛。这个世界,包括这深深的海洋,没有一个精灵和人类会懂得她。
那个高大上的人鱼女王也不会理解她。那个女王真可笑,在知悉姗娜的遭遇之后,竟然还有心情揶揄自己!
那女王还说什么:“平时也没见到你有多疼爱她,或者多提及她,可她现在一死,你就哭得泪流成河,嗳。”
言外之意,绿妃是哭给周围人看,好争取更大的福利:该是要报仇时,人鱼就该出力,怎么着都得派些个虾兵蟹将来相助自己。
哼!真是狼心狗肺的态度和推论,与陆地上的人类隔了深深的代沟,而且,论调毫无逻辑!
姗娜是她的亲生女儿,就算她在容貌、气质,甚至一切都无法超越自己,可也是她的女儿!自己的女儿死了,做母亲的当然会流泪。
她怎懂得她的心痛与悲伤?世间就有这样的人,在一个人痛苦绝望时,恨不得在背后补上一刀。
其实,倒也不见得对方真的不懂自己(不然,就是智障了吧?),估计更多的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硬是要将一颗明镜般的心蒙上一层尘埃。落井下石最是一个人道德上的残缺。
可人鱼女王,哼,她又何必呢?如此,还自贬身价。果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
绿妃觉得向人鱼之国投诚还真是个错,这里的鱼类根本无法和自己沟通。可是,普天之下,她能走到哪里去?她,该如何追回自己失落的星辰?
看来,把黑魔女的灵力尽快全部释放才是王道。可是,为什么自己明明继承了这样的灵力,可还是无法将这股灵力运用完全?
更糟的是,最近还有乏力,灵力源源不断流逝的错觉。绿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沙漏,亦或是一个破掉的袋子,灵力就从沙漏的一端,或袋子的漏洞里源源不断地泄露出去!
真是懊恼!如果再这样的话,那谈何合作呢?自己到时连自己之前修炼的为数不多的法力都会消耗殆尽的!
这样的危机,绿妃说与谁听呢?不,她只能在一个四面都是墙,没有半扇窗的屋子里说给自己听。然后,在让回声不断地在耳中回旋,不断地重复自己担忧与哀伤。
不知道月蔷薇那边怎么样了?想也是安逸非常!绿妃在屋子里忿恨地想道。可是,那怒火中烧的感觉让她彻夜不眠。
哼,她真的不能让这种人好过!
夜,还很长。此刻的海中城堡怎么样了呢?哼,她不会让月蔷薇这么安逸的!她从不认为自己不是这朵蔷薇的对手!
她怎能不是这朵蔷薇的对手呢?她是钻石,在四季里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如今,这粒钻石要在冰冷刺骨的冬天里把这朵蔷薇翻出来,扔到刺骨的冰雪里!
思及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人鱼女王告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可是,她真的管不了她对自己的命令和态度!
她要去一探究竟,那个月蔷薇怎么能一辈子永远躲在屏障里,就这么在海水中过一辈子?她就算是干扰,也绝不能让月蔷薇就这么一夜好眠!
黑海里,绿妃觉得自己是一个漂浮的浮游生物,就这么毫无声响地,幽幽地游向她的仇恨。
她也似海中的阿修罗,用仇恨丈量一场毫无悬念的未来。
“你们等着瞧吧!”绿妃恨恨地自语。现在,她将仇恨的歌谣唱歌自己听,可是,过一会儿,这歌谣就要镀上月蔷薇的血了!
绿妃祭出咒语,簌地,一把权杖就出现在自己的手中。
……
是夜,夜凉如水。
在苍茫的大海里,这场寒冷比冬风还要肃杀。城堡里,月蔷薇和素琉璃的注意力全放在逸风的身上,根本没去管黑暗中潜伏的危险。
逸风还没有醒,虽然,血已经止住了。可是,那惨白的面容,失血的唇,紧闭的双眼,还真是让人忧心。寂静的漫延,就像把他的生命也给带走了,带着他的灵魂四处漂泊。
这暗夜的流淌里,总觉得逸风瘦成了一片叶子。素琉璃每次给他把脉,看着紧闭双眼,安静无声的逸风,心里的错觉就越发明显,沉甸甸的,像垂着的恶梦的果实。
时光越是寂静,他的忧虑就越是疯长成草。
“逸风,你哪怕是打个呼噜也行啊。”素琉璃心中暗暗地想。
真的,这个昏迷的侠即使是在打呼噜,这个呼噜声就绝不是黑夜里的噪音,而是世上最安逸的摇篮曲,哄着他这个兄长紧绷的神经和担忧入睡。
月蔷薇给逸风量了体温,温度38.2℃,完全是在高烧。虽然之前的头颅和耳朵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若是发高烧,那应该是感染了吧。
“这可怎么是好?”素琉璃一边想着,一边把湿了的毛巾放在逸风的额头上。他们现在是在海底,虽然有屏障暂时护住,可是,水源是断了的。
离城堡最近的那口井,居然没有在屏障保护的范围之内!若是再不回到陆地上,到时断水断粮,逸风怎么办?
“月蔷薇,真就没有好办法上去吗?”素琉璃忧心匆匆,面容却是优雅,情绪看上去起伏不大。有些人涵养真是好,面临绝境时,面对世间的竟全是自己的冷静与高雅。
月蔷薇看着他,她佩服这样的人。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找不到万全之策。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沉在海底的这片城堡全部弄上去,可是,那该怎么弄?
那样的话,城堡里所有人的性命都有危险。那千米的水压,人类根本承受不了。
可是,如果不尽快想办法上去,食物和水源都会受到威胁,城堡里的人不仅仅是他们三人,还有一批侍从和侍女,这些人迟早饿死或渴死。
逸风的高烧迟迟不退,眼下,生命修复器也坏了,只能时不时给他吃消炎药和退烧药,点滴也没少打,耳塞数据分析给出的药方建议也没少用,但有些根本就很缺,这边的环境连找药源,然后自己DIY制作胶囊都不成。
月蔷薇叹气,这一回,她是困在深海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不知道。”她直不隆冬地回答。然而,往往这最直白的话最是会伤人。就像是一个拍子,把该有的零星的希望(也许,只是个构想)全部拍在掌下。
素琉璃满脸失望。看来,和月蔷薇也无法沟通了。
他忧虑地看着还在昏睡的逸风,眼下,城堡里备下的药材也越来越少。他的用药和月蔷薇的不一样,以汤药煎熬为主,无需打针挂点滴或者一杯白开水把胶囊服下去。
在月蔷薇的眼中,那很类似于中医,而她则是西医疗法,现在,在这深蓝的海底,他和她,因为逸风,如今也算是“中西合璧”了。
正思量间,城堡走廊上一片大呼小叫。
“这一回又怎么了?”月蔷薇皱眉,继而转身走了出去。
原来是绿妃。此时,她不知用了什么方式,竟然用权杖在无形的屏障上写下一个个“月蔷薇去死”的惊悚标题!
那个字体是红颜色的,像极了鲜血。可是,这道道血气竟然没有消融于海水,反而就像是在空气中那样,那如血的字体没有干燥,末端地血水沿着墙壁慢慢地流了下来。
不多时,这密密麻麻的字句,以及蜿蜒下来的“血溪”就溅满了屏障。这让月蔷薇觉得自家的墙壁被人喷了大红的油漆。
可是,那样的叫嚣还真是幼稚,可这样脆弱的骂声能伤害谁的玻璃心?虽然,在骂人的体裁里,这其实是很文雅的了。
月蔷薇摇了摇头,完全对那歪歪斜斜的字句视而不见。她径直跑到屏障旁,将手按在屏障上,随即,不知怎的,屏障就显示出一组有字的屏幕提示。
就像是在使用一部智能手机,月蔷薇按了按消除键,触屏上显示:要删除所有的信息?
触屏下面一栏还有是与否的选择,月蔷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是”,顷刻间,染血的文字全部被删除,屏障又变得干干净净的。
“还怕治不了你?”月蔷薇小声嘟哝。刷屏不需要基础,谁都可以刷,但是,清屏谁又不会?绿妃再胡闹的话,她直接把屏障锁频,看她还写什么写!
绿妃的神经又烧了一根,这一回,她开始用语言痛骂月蔷薇。
骂声透过屏障传过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和写出来的文字不是一个级别。骂人比写骂人的句子还容易?看来,绿妃的文笔应该不怎么样,别以为她是妃就什么都了不起。
等等,绿妃痛骂她时怎么说她是杀人凶手?她知道姗娜死了吗?还有,她为什么说自己是杀人凶手?杀姗娜的又不是她!
“月蔷薇!有本事就出来和我一战!”绿妃竟然也学着武林里的人说话了。
这样的吆喝全无说服力,也无法挑起一个人与之对打的决心。
可是,她月蔷薇今天也不想就这么转身不理人,任凭对方怒火烧尽九重天,但就是不回应。虽然不理人最会使人生气,那故意忽略的冷漠让人觉得像是天堑般的距离。
可是,谁说回应了她,就不会让对方气得跳脚呢?如今,她月蔷薇的心情也不好,适合找人发泄或开涮。
就这样,月蔷薇猛地转身,重新来到屏障面前,和绿妃对视,互相敌视的氛围深浓。
绿妃一怒,将权杖对准月蔷薇。那是她的魔法权杖,权杖里发射的火球曾经烧毁了刑场上所有反对她的人。
“去死吧!月蔷薇!”绿妃猛地一回,那些火球就像是碎裂的星星雨,袭向隐形的屏障。她不信她无法跨跃这条隐形的阻隔。
城堡周围的侍从和侍女们恐惧地大喊起来。他们可是见识过绿妃权杖的厉害,所以,他们从来都是对绿妃唯唯诺诺,卑微的态度就像一条河,流淌到他们永远的意识里去。
那万千火光竟然不是水克火!而是直接袭向屏障,不差分毫!这,不愧是魔法之火球!
火球的威力很大,遇到屏障,就像是铺天盖地的岩浆,月蔷薇似曾相识。
屏障发出沙沙的声音,有收听收音机时信号不好时的感觉。这刺耳的噪音逐步升级,而城堡里的侍者,全面混乱。
不知道是怎么干扰到了屏障里面的设备运作,屏障里城堡的人工照明灯竟然一闪一闪的,仿佛照明灯就要坏掉,而周围,有四级地震的震感。时间越久,震级曾梯度增加。
“怎么样,怕了吧?这是魔女的末世之章!”绿妃高调地声音飘荡在海水里,伴随这城堡里的忽闪忽闪的灯光和大地的震动,状若鬼魅。而周遭,则如聆听末世的前奏。
“快跑啊!城堡要塌了!”周围的人慌了,人们四散奔逃,城堡里秩序全面混乱。可是,逃,能逃到哪里?屏障之外,可是深海啊!
夜的凋亡曲,在海中慢慢地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