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微明。墨黑的苍穹萃上了一层薄薄的深蓝,像深蓝的魔法药水般,洒满了天空,给深沉的浓黑镀上了一层碎蓝的浮光。
逸风把小沅扶进了卧室,然后,帮她躺在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此刻,她一夜未睡,太需要补眠了。
一切安顿好了之后,看了看小沅哭过的脸,逸风终于忍不住,心疼地说道:“公主,这次的事,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到现在都还后怕。”
是的,光是听月蔷薇冷静地用庞大惊悚的数据说话,他的头皮立即发麻,且心咯噔一下,接着,就开始暗暗地颤抖了。
可是,他为了不让小沅太难堪,硬是将这情绪隐忍了下来,选择用强势而粗鲁的态度对待月蔷薇,仿佛那样,那害怕的情绪就会被另一个更强烈的情绪替代下去。
声高虽不能说明自己有理,但适合在绝境里给自己壮胆,仿佛,那弱小的灵魂也可以被放大成巨人。
其实,小沅要杀姗娜报仇,亦或是给姗娜好受,让她生不如死,小沅完全可以和自己商量的。他当初也是对姗娜怒不可遏,想要一掌劈之以后快,只是被时局,更多的是被素琉璃拦截下来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帮小沅出气。
可是,月蔷薇的东西太凶残奇异,太具有毁天灭地的杀伤力,这实在是一个亡命之徒才能与之匹配的张狂,不适合正常人使用。这次是万幸,可下次……哦不,可是没下次的了。
“现在,也就只有你还惦记和关心着我。”小沅苦笑,此刻,她这个公主完全是个边缘人,还不及姗娜时的气势。尤其是素琉璃的事,她真的是很介怀,有太多的不甘。
可是,她不能和眼前这个人说这件事,或者失落的心情。若是真说了,不但不是挑拨是非,而是可能连眼前这个能利用的贴心人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时,小沅的心忽然被什么隐隐地扎了一下。她骇异她的狠戾如此迅速地脱离了善良与纯美,自己的阴暗面已然堪比一场无星月的夜。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把这个归咎于吃一堑长一智,人,总是要受尽屈辱,才会将真诚与纯洁的心境从自负和自私中渐渐抹去。
而这一点,她丝毫不觉得抱歉。她的耳边,亦或是脑子里常有个声音在安慰自己,也认可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声音是那么清晰,就像自己的灵魂发自内心地说话。
“我累了。”她轻轻地对逸风说道。逸风很知趣,也很体贴地退下了。这安静的屋子里,适合沉睡,也适合滋长些什么。
黎明,渐渐驱赶了黑夜,不知道那束光是否穿透了小沅的玻璃窗?
空气中,却是小沅的头发渐渐地变长,原先粉色的长发,不知何时,悄悄涂了一层淡淡的,哀伤的灰,有暗影的睡沉与朦胧。
……
城堡的水牢附近,月蔷薇再三地检查密封的容器是否依旧是密封,并在上面设置了一个很复杂的密码,这一下,看谁再偷偷把它拿出来!
“行了,你也别再生气了。再生气,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如静下心来,想想接下来的对策。”望着气鼓鼓,马脸拉得老长的月蔷薇,素琉璃忍不住劝解。
不然,现在谁来看,都以为自言自语,一脸余怒未消的月蔷薇是个神经病--谁肯看一个人在那里自顾自碎碎念,而后,把周围熟悉的人或事当空气的吗?
更汗的是,这次的事仿佛在她心中钻了一个很深、很大的漏洞,刺激了她,眼下,她又把帆布包里的设备一一检查来看,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被人动手脚。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人正常的反应范围,一切防范得过了头。
不仅如此,最后,从月蔷薇的眼神里,那郁闷加不信任的表情已然认为周围人谁都有今后偷窃的行为,要牢牢地从四面八方设下重重机关,以防备。
“你若真这么认为,我也不好说什么了。但是,你要是不嫌麻烦,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弄这些细碎的设备吧。”素琉璃叹口气。此女从深夜忙到黎明,竟然也不手酸。
按照月蔷薇检测设备的细致度,就算整理到后天也不见得能弄完。因为,心若是布下层层心网,又能指望什么飞鸟从心的天空无痕地飞过呢?
“说真的,姗娜真的没救了吗?”素琉璃打岔道。
他依旧对月蔷薇的数据“心理战术”感到印象极深,但他实在很难理解小小的钚放到这个星球的深海里--那么深、那么大的一片面积,竟然所有的生命都有灭绝的危险。这实在不可思议。
“没救了。至少,她现在和逸风的队友一样,甚至所受的核辐射损伤更甚以往。”月蔷薇叹口气。现在,她手中的什么设备都休想再次修复姗娜。
她看到素琉璃一脸困惑的表情,她知道他根本很难接受这件事,以为她在夸张。有些事对于从未经历过的人而言,要真实地发生且吃了苦,方才能大彻大悟。
“打个比方好了,你身高一米八,但是,我给你的饭里面下了鹤顶红,哪怕是少量的鹤顶红,你能说你一米八的大个儿对那丁点儿鹤顶红免疫吗?然后,以此类推,试想一下整个城堡里的人都吃了那有毒的饭菜,哪怕只是一口会怎样?”
这样打比方,他应该信了吧?其实,这个问题有什么难理解的呢?换位思考即是答案。要不然--月蔷薇忽然想道--要不然就是这颗星球上的人们脑容量没有自己星球的人高,所以,比较笨。
……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小沅醒来时,发现自己有了微微的变化。
她不仅仅是头发长得比以前快一些,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使得头发的明媚变成了深沉,
而且,就连她的喜好也像阴郁的方向走,她忽然喜欢深颜色,觉得白天的暖阳和自己有些距离,但黑夜则向自己敞开了心扉。
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一夜之间,什么在她的灵魂里异变,继而长久地住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准备结束这漫无目的的思索。既然睡醒了就出去看看吧。平时中午时,大家一般是聚在一起吃午饭的。可是,这次的午饭肯定让人尴尬。
她此刻根本不想见到月蔷薇那张脸,也不愿意看到素琉璃和月蔷薇坐在一边的样子。那个女子刚好打过自己的耳光,她还没有还她一地碎落的自尊。
可是,她和他们还是聚到了一起。这两人相见,只有沉默的冷漠在彼此的心上漫延。时光,走得很沉,很漠然。
“你的头发……”素琉璃觉得小沅头发的长度与阴影就像一棵草,准备在一片大地上缓缓铺开。他直觉有什么在变,也确信自己之间的推论正在朝着自己论证的方向而去。
这是他最忧心的。如果,黑魔女的灵力真的选择了小沅,那么,要把黑魔女的灵力驱逐,甚至尘封,那必定又是一场死伤。
他仍记得上古时代,这个城堡的传说,据那时的魔法记录,几乎是全军覆没了的。而这,很像月蔷薇之前描述的钚的可怕威力,只是年代久远,都已是一则传说罢了。
“小沅,来,多次点菜。”他把一份清淡的莎拉送过去,这是她平时喜欢的菜,她一直都是一个素素净净的人。
却是态度稍冷,小沅只是淡淡地礼貌说了声谢谢,之后,不知何时,竟然开始将目光投在了一瓶名贵的酒--那瓶酒不知何时拿过来的?他竟然没注意到。
“月蔷薇,这杯酒就带我替你赔罪吧。”出乎意料的话。可是,小沅已然将那瓶酒倒了浅浅的一杯。
不曾想到小沅竟是跟自己说话,月蔷薇疑惑地看向她,明媚的唇角上扬时的淡漠深浓。她不觉得那是有善意的道歉,反而像是在客套。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从不喝酒的,抱歉。”对方若不诚意,自己又何必假意配合?何必呢?
她其实也不太会来事,她并不随意去买别人的账。
但是,还是有其它原因。就这样,她盯着小沅,一动不动。这让不明所以的人感觉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挑剔、评头品足。
得不到回应,小沅立即把杯中的酒“碰”地一下掷在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桌。
“月蔷薇,你真的太过分了!”逸风生气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头也不回地去追小沅。
之后,就像是一切既定好了的似的,没过多久,城堡里就传出月蔷薇与城堡公主不合的流言。
“你怎么说?”不知何时,素琉璃走到月蔷薇的旁边。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吗?”月蔷薇调试着之前戴在左眼的代号天眼的隐形眼镜。这款眼睛最初是用于分析外星球的人或动物的构成,使得一场星际旅行变得更加有趣,有意义。
然而,此刻,戴在月蔷薇左眼的隐形眼镜反馈在脑中的数据不对劲。倒不是说之前小沅的酒有毒,而是问题出在小沅本身。
数据的提示那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有什么入侵了这个人,此人的突变就像是直接要将一个既定的物种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物种,很显然,那不是进化,而是取代。
月蔷薇实在无法用更专业的术语去描述这样的进程,但是,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这次的取代过程就像是一个更高的生命体去吞噬较弱的生命体,但她觉得这一次的远比前几次的更复杂。
她调试着手环,试着找寻一种突破。然而手环里的指示只是要重新修复一下原有的基因,方法和之前复活逸风的方式类似。
可是,更糟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