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宫霜不知道要去哪里,青州已经不能回去,京城也不能留下来,天地之大,仿佛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仿佛她自己的灵魂前进一步,便丢失一点,走在流魂上,往日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这时候,一队军马从旁经过,领头的一人瞥了一眼走在路上的宫霜,往前行了一段旅程又折返回来。
骏马走到宫霜面前停了下来,那人翻身下马,夕阳下宫霜只能看见他的剪影。
“姑娘,我孤身一人,若不嫌弃,你与我结伴同行如何?”那人现在宫霜面前问道,随后自报姓名,“在下,叶泽!”
宫霜不置可否,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拒绝他。整个画面在两人相遇的时刻静止,晚霞夕阳,映在两人的脸上。
我合上书,这就对了,现在终于是完美大结局。
聂冰额头冒汗:“强行把宫霜和叶将军配到一起,这合适么?而且,将军还是竹官的魂魄。”
我切了一声,“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放心吧,竹官的魂魄已经通过分化融入到字里行间了,那个捣乱的怪物也被我清除了。只要宫霜能好好的活在书里面,竹官就能长久的活在她的身边,现在两个人都是妖怪,妖怪配妖怪,不会去害别人这不正好么。再说,每一个单相思都不能被辜负。这种方式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值了。”
我,聂冰和雪凝现在桌边看着桌上躺着的写满了字的书,《宁宫秋》已经完结。
宁云路和阿荻回到乡下过上了田园生活,虽然清苦,但特别幸福。宫霜和竹官灵气化作的叶将军征战沙场,站在他的身后,抚摸着残阳里拉长的背影,感受着离别和重聚。
无数的悲欢离合在书里上演,无数的魂牵梦绕让我们流连忘返。我很用力的合上书,手按在书的封面上,这些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等等。”聂冰现在雪凝身边,“大姐头,阿水还没从书里出来啊。”
雪凝咦了一声,“阿水进入书里了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几天前,聂冰一个人忙于工作,雪凝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上街想来个疯狂购物调整心情,逛着逛着逛到了碧源县,在街上遇见了刚抓完药,摇摇欲坠的裴姑娘。
她恰好晕倒在雪凝身边,她便把裴姑娘扶回家,看见桌面上的手稿,于是拿回家看。看得入迷,后来想到裴姑娘没人照顾,自告奋勇的过来照顾裴姑娘,那本有灵气的手稿便留在了家里面。
雪凝道:“我离开家的时候,阿水神秘的说有个重要事情要处理。是什么事情他没说,一脸猥琐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想到他的那副模样,我心里恨得牙痒痒,阿水这个混蛋,一定又是遇见了哪个妖艳贱货。
收拾好桃花坞,我们站在门外看了很久。
虽然裴姑娘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心里的那个人,但却有另一个人补上了空位。施云临辜负了裴姑娘,竹官一定不会辜负宫霜。
爱情这东西,始终还是情感的平衡游戏。
聂冰伸出手紧紧的牵着雪凝的手走在我的前面,甜蜜的模样塞了我一嘴的狗粮。
聂冰对雪凝说:“你的手,我一定不会放。”雪凝羞涩的低下头,颔首的微微点头。
你们这么肆无忌惮的秀恩爱对得起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单身狗么?我也想谈恋爱啊,不过又不想和男人谈恋爱,和女人谈感觉又怪怪的。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吐出来,叹了个大大的气。
经过一段山路,聂冰和雪凝停下脚步,站在路中间。这样好么,你们还要停下来让路人们参观和祝福,不会太过分吧。如果你们愿意,我只想当收门票的那个人。
“干嘛停下来,不快点走,晚上天黑前赶不回去。”
聂冰指着道路旁边,“大姐头,你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走上前,看到路边的东西,瞳孔瞬间缩小。
路边空旷的地上,修筑着两座墓碑,左边写着施云临,右边写着施裴氏霜。这就很让人难以理解了。
墓碑很旧,可能有七八十年光景了,我们站在墓碑前看了很久。我轻声问这两个名字不会是我们看见的名字吧。难道之前的故事都是竹官那个混蛋编的么?
聂冰和雪凝也是一脸懵,也想不通这件事情。
“你们认识施云临?”一个声音问我们,转过头,不远处站着一位老人,撑着拐杖问我们。
“这两个人是夫妻?”我问老人,“我们听过和他们相关的故事。”
老人蹒跚走近,“是吗?我以为他们的事情早就埋进土里了。”
他走到我们面前,指着墓碑道:“故事是真的故事,墓碑却不是真的墓碑,裴姑娘的墓是空的,是当年我爹从裴家拿了些衣服出来埋了,做的衣冠冢。”
“施云临当年那么辜负裴姑娘,为何死后还想着和她合冢?”雪凝问老人。
老人眼睛微微睁开,而后恢复原样,“姑娘此话怎讲。当年施云临拒绝了皇上的赐婚,得罪了公主,革除功名,永不叙用,不得不回到碧源县当个教书先生。他终其一生都在等待裴姑娘,曾经他也去裴家找过她,却被裴家老爷打断了双脚。裴家老爷说裴姑娘早就仙去。惊闻裴姑娘噩耗,施云临回到家里,不吃不喝,郁疾缠身,没过一年便郁郁而终,临去之时,先做了裴姑娘的衣冠冢,再把自身埋于裴姑娘身边,以盼永生相伴。”
是吗?这真是个动人的故事。我们现在施云临的墓碑前,他死去的那一年正是裴姑娘步入妓院的那年。
当年,他们都已经故去了吧,施云临故去的是身体,裴姑娘故去的是心灵。他们扔掉了各自的曾经,却又抱着回忆不放。
想想,这样的错误,真的是人生开出的最恶意的玩笑。
我们并没有把裴姑娘的事情告诉老人,只是说裴姑娘当年是长辈的朋友,感谢老人每年扫墓。老人点点头,嘴里念起了苏轼的《江城子》。
“要不要把错误纠正过来?”聂冰问我。
“不用,有些错过就让它消失在时间里吧。”
我们现在路边看着老人扫墓,站了好久。
回到家,已经是午夜时分,整个寒冰阁的灯都点着,明亮如白昼。
我记得离开的时候没有电灯啊,聂冰也点点头。我们三个人分头行事,在阿水的卧室里发现被子盖着的一大坨东西。
聂冰刷刷两剑把被子划开,阿水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屁股对着我们,抖动得很诗意。
混蛋,搞什么鬼?
阿水转过身来,惊恐的脸都扭曲了,大声嚎叫:“妖怪,妖怪,那女人是个妖怪啊!”
声音在寒冰阁上空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