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端午的雨水已过,整个天空碧蓝如洗,天气也刚刚好,不冷也不热。正是适合赏花访友的好时节,老天爷真是有成人之美,泰安长公主府的百花宴在万众期待中拉开了帷幕。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的权贵、豪门驾着车马,纷纷朝这座尊贵的府邸涌来。
诚意伯府自清晨起,就拉开了序幕,主子们忙着换上特意为百花宴赶制的衣裳、首饰,精心装扮后,兴高采烈的往公主府而来。
下人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忙着打点主子们所需的一切,当然也还有无所事事、照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环们,他们也都等着跟着主子们去参加这场盛会。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焕然一新。当然,这里头也包括了李静姝。
李静姝早已经换上了诚意伯府丫鬟们统一制作的圆领丝绸锻袍,这是李静姝这十几年来穿过最好的衣服,又软又滑,舒适极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朝公主府而来,一路上收获路途上无数羡慕的眼光。当然也见到了许许多多胜过刘家的车队。
静姝真的是见了大世面了。
整个公主府大的看不到边,诚意伯府跟它比,那就是蚂蚁跟大象的区别。
处处雕镂画栋,金碧辉煌,花团锦簇,当然还有那满身甲胄的羽林卫,这是先皇钦赐给这位德高望重的长公主的亲卫,这在整个大华朝的历史中是独一无二的赏赐,也是泰安长公主的殊荣。
一进去长公主府,刘家的主子们都被管事的带到了主子们该待的地方去了。而静姝这些丫环小厮们自然也有下人们该去的地方。
长公主府招待得很周到,就连他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下人也能有一席之地,一座小小的院子里,摆放着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点心、茶水,都是给他们这些下人们用的。
院子中也有许许多多的各种不同种类的花卉,当然品种跟主子们赏的自然不可相提并论,但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已经是些稀罕物了。
这里头这多的就是各色牡丹,李静姝没有见过牡丹花,什么都觉得稀奇,当然也不知道这些牡丹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这些花很美,黄的大如圆盘,绿的晶莹欲翠。可要是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她可就真的有些词穷了。
倒是有一个年纪跟静姝差不多的丫环,似乎是靖国侯府的某位很得主子们宠爱的一等丫鬟,她倒是对这些花种如数家珍。当着大伙的面,一类花一类花的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大伙儿都围着这个小姑娘,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就在这样的一个十分奇特的湖边,有一个女子坐在湖边的岩石之上,这个女子双手托腮,中的那朵花卉心不在焉的模样。
这个女子穿着一身湖水绿的长裙,容貌空灵,一双秀目蕴有灵气,她容貌清丽,脱俗凡,虽然不是天仙,但却给人一种十分灵动的感觉,特别是她长裙拖地,若是她行走于深谷幽壑之中的时候,恍然之间让人一位山中女神一般。一袭淡蓝色轻纱,香肩半裸,****微露,一条修长白皙的**几乎无遮。即使,被镇压在大泽深处,水魅的美也是一种无尽的诱惑。那人身穿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大带,其上挂着一块紫色玉石,古朴沉郁。
鼻梁英挺,目若秋波。其双手细白而修长,握着一把古色折扇。那人气度不凡,尤其一对剑眉更增几分英气。“你去见了二嫂了,她可还是躺在床上?”胡氏说起王氏,似乎两人还是有些不“对路”,朝书香苑努了努嘴。
“嗯,刚从那边过来。听说是太医嘱咐二嫂要静养的。”妙婵有些疑问,难不成里面还有别的“机锋”不成。
“太医说是稍微静养几日就行了,可二嫂呢,一连躺了几十日,也亏她受得了,要是换做我啊,不给闷死,也要愁死。”
“也许二嫂是太小心腹中的孩儿而已?”妙婵以前跟着牛老头出去行医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妇人。
“哎,她也太小心了点。你看我,转眼都有四五个月了,还不是吃嘛嘛香,什么事都没有。”胡氏笑着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可不是吗,四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彻底的现形了,衣服隆起了一座小山。
“那是三嫂的底子好。”妙婵少不了“恭维”几句。
“弟妹,你如今可是有消息了?”胡氏把妙婵拉到一旁,轻声地同妙婵“咬起耳朵仔”来,又瞥了瞥妙婵的肚子。
“没呢,前几日好日子才过去。”一想到这件事情,妙婵也有些无奈,却也不着急,只是明显的就是府里的人比她要着急得多。可不是吗,嫁进肖家也快有一年了,圆房也早就圆过了,可丝毫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上次在船上闹出了个“大乌龙”,何尝不是肖景昀想尽快有一儿半女呢。如今二嫂、三嫂都有了身子,就她这个“新妇”还是肚子平平,显眼得很。
“没事,放心,说不定下月就要好消息了呢。”胡氏拍了拍妙婵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话题是她说出来的,却是如此地不合适。要是碰到一个心眼小的,只怕就有一丝“缝隙”沟在两人中间了。
长安城朱雀巷,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车马如流。从晨光初现起,朱雀大街上,穿着大红礼服的迎亲队伍如潮水一般络绎不绝。如此的架势自然吸引了无数百姓观看。
“你们看,打头的是宫中的内侍哎。”
“那是不是皇后娘娘亲自赐下的玉如意,据说是藩国进贡的,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件呢。”
“整整一百二十抬嫁妆,这新娘子可真有福气呢。”
“这架势,能跟前两年楚小王爷娶亲的架势差不多了吧。”
“也就差那么一星半点儿了,要说如今在咱们大华,能比得上皇家的,也就只有今天的新郎官了吧。”
周围的百姓个个伸长脖颈,气势高昂,对着迎亲队伍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这是哪家府邸娶亲啊?”人群中少不得有弄不清的人发问。此话刚说出口,周围无数人的脑袋就偏了过来,吓得发问的书生只觉得后脖颈发凉,赶紧缩回了脑袋,心想,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说错话了吗?应该不会吧。
“你是外乡人吧?”身旁的一个大胖子歪过头来问道。
“对对对,这位大哥,小弟才到京城不久。大哥一看就是久居长安之人吧。”一见到有人搭讪自己,书生赶紧收拾出笑脸,殷勤地问道。
“没想到你这小子眼力劲还不错,没错,洒家世代都是长安人。”一提到自己的身份,胖子下巴抬得高高的,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
“那请问大哥,这到底是哪家大人府邸娶亲啊,这架势,只怕跟皇家比也不遑多让吧。”
“一看你就是个乡下来的乡巴佬,没见识。皇家娶亲的架势可比这还要隆重呢。”胖子撇了撇大嘴,“不过今儿个这架势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镇国公府的世子今儿个迎娶未来的世子夫人,也跟一般的宗室娶亲差不离了。”
“镇国公世子?不就是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吗,还没袭爵呢,怎么就能跟皇家宗室相比了呢?”书生好生不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世子可不是一般人,人家身份高贵着呢。”一说起高门秘事,胖子那张大嘴就如黄河决堤,滔滔不绝,唾沫星子吐了书生一面。
“当今圣上的生母是当今镇国公的亲姐姐,你知道吧。”胖子匝吧匝吧嘴,施施然地吐出了这样一句。
“知道,知道。镇国公府是先太后娘家,这个小生自然知道。”书生点点头。只要是大华的子民,都知道。
“当今圣上也是在镇国公府长大的,这你也知道吧。”胖子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书生也不好催促,依然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那镇国公世子是圣上亲自抚养长大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犹如一声霹雳响,书生被胖子的这番话给震住了,“怎……么……可能,圣上如今才二十有三,怎么可能会抚养过世子呢?”书生的舌头似乎打了结一般,好不容易才捋顺了。
“那可是真的,想当初当今圣上还是镇国公世子之时,如今的世子可是从没离开过三步以外的。想当初,那兄弟情深的佳话,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啊。”一想起数年前,长安城的盛景,胖子又摸起了自己那肥厚的下巴。
“哦,原来如此。那的确是身份有些不一般。”书生听到这儿,还是点了点头,“那今日的新娘肯定也是望族之后吧。”
“嘿嘿,望族之后?”胖子一听书生此语,挤到喉咙的口水“咕咚”一声又吞了下去。
瞧见胖子的神情,书生疑惑得很,“怎么不是京城望族,而是番邦公主?可没听见朝廷有要跟番邦和亲的通告啊?”世子身份既然如此高贵,世子夫人自然也应该是名门闺秀或大国公主、郡主什么的。
“嘿嘿,当然不是番邦的公主了。这新娘子啊,虽然是官家子女,可生父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校尉,那不就是一个刚有品级的芝麻绿豆官嘛?”
“对,就是个芝麻绿豆小官,可如今人家却是一步登天,成了镇国公的亲家了。”
“那新娘子一定就是位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美人。”书生斩钉截铁的答道。可不是嘛,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既然能结缡成为亲家,那新娘子肯定是以美貌令人沉醉。
“哈哈,这就是今日这婚礼轰动长安的真正原因了。这新娘子,据说是个无盐女呢。”胖子哈哈大笑。
“啊”,一旁的书生彻底懵了,只觉得自个儿的生活常识已经彻底被推翻了,“怎么可能呢?难道是月老牵错红线了。”
“什么月老牵错不牵错的,洒家不知道,洒家只想知道这新娘子能在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子上呆上几年,会不会被镇国公世子在洞房里就给休了。”
“没错,没错,那世子上个月还放出话来呢,说这未来的世子夫人连他身边的丫鬟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呢。”一旁的众人也纷纷上前帮腔。
“听说吉祥赌坊可是为这世子夫人何时被休开出了红盘呢,洞房当日一赔一十,一年一赔一百,老兄,你有没有去下两注啊。说不定是个发财机会呢。”
“嘿嘿,早就去过了,我可是买了一赔一百的,年底就等着这笔红财了。”
“哈哈,我也是。”
“…………”
“…………”
“啊……”书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婚事呢。京城的人怎么都这么恐怖呢,还有这样一心盼望人家两公婆何时分离的人啊,还是自己老家的人淳朴啊。周围的看客们贪婪的眼光,无情的额嘲笑无不昭示着这是一桩不受祝福的婚礼。那新娘子也不知道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注定要有这样一桩婚事。哎,也不知道是良缘,还是孽缘,出于地弱小者的同情,书生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这姑娘能过得好一点吧。可是可能吗,只怕机会渺茫吧。
一说起这镇国公府,就免不了要说说这大华朝的勋贵们。
话说前朝末帝登基以后,倒行逆施,贪图享乐,鱼肉百姓,天下百姓是苦不堪言,民愤激扬。百姓揭竿而起,奋起反抗,十年苦战,终于把末帝赶下了皇位。时任苏州刺史的赵胜倡导“均田地,免赋税”,在十八路反王里脱颖而出,终问鼎天下,遂以华为国号,定都长安,是为太祖。当时太祖旗下有二十八位功臣辅佐他打下这天下,定国之后,太祖按照功劳大小,封为四公八侯十六伯。这二十八位功臣家族自然也就成了大华的第一批勋贵。十二位公侯世袭罔替,而初代镇国公乃太祖的智囊军师,在众功臣谱上排行第三。
大华定国百余年来,继任皇帝虽不都是明君,可也没出一个昏帝。虽然边疆偶有纷争、战乱,可有没弄出什么大乱子,百姓日子是安居乐业,当真是天下承平。只是当初的公侯伯爷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是被削了爵,就是没有后继者了,或是外赴边疆,离开了长安城,二十八府如今只剩二十家了。
而如今的镇国公府肖家自从出了一位太后,又养育了当今圣上,自然是这长安城里的首屈一指的家族,圣心更是无人可比。如今的镇国公肖祯已经是第四代国公爷了,在大华朝的的确确是个跺跺脚也要抖三抖的角色。
如此权臣,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的独子娶一个毫无身世地位、也无颜色的女子为妻呢,更重要的还是未来的国公夫人呢。这里头难道有什么猫腻不成?这是长安所有人听到这桩婚事的第一反应。
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