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恍恍惚惚眼神涣散。
喧闹的街道,拥挤的人潮,这个城市的一切繁华与他无关。
林牧只感觉自己被抽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四周的光景飞速旋转。
心里堵得很,想要发泄,却找不到宣泄口。
林牧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的那一幕。
那个她是林牧相恋了三年的女朋友,从大学就开始跟着他的女人。
始于纯真,止于现实。
曾经说好的不离不弃呢?
曾经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曾经说好的一辈子呢?
结束了。
都结束了!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上演,无穷无尽的慌乱淹没了林牧,竭尽全力想要抓住她,却发现自己有心无力。
心变了!
人走了!
那一刻,李牧的世界被现实撕裂得支离破碎。
这一幕发生在十天前,仿如昨天,如一场梦。
一场只属于林牧一人的噩梦。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林牧24岁生日前夕,他的女朋友就跟他提出了分手,理由是彼此不合适,无论是性格还是三观。
她说,既然走不到婚姻那一步,就没必要再拖下去,分手是最好的选择,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不想再连累他。
她说,决定了,虽然做出这个抉择很艰难。
林牧当时就懵了,以为她是开玩笑的。
他二话不说,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跑到首饰店买了戒指。
生日那天,林牧求婚了。
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也没有亲朋好友的见证祝福,只有娇艳如血的玫瑰花和象征着忠贞的黄金戒指。
满怀希翼和憧憬的林牧温柔如水,可以融化一切,包括女友冰封的心,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两行清泪滑落,她呆呆地看着林牧沉默了很久很久,竟无语凝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已经落下,月明星稀夜风刺骨。
“你拿什么来娶我?”她的眼泪终于止住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很平静,直勾勾地盯着林牧。
眸子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也不带一丝感情,仿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林牧愣住了。
恐惧倏地占据了他的身体,血液猛然涌上脑门,心脏不受控制猛烈撞击左胸,似乎要撞破一切束缚,喷薄而出。
脑海白茫茫的一片,林牧没有了任何思考能力,等待着女友的宣判。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真他*妈*的*操*蛋!
“你有房吗?”
“没有!那你有车吗?”
“也没有!没房没车也罢了,你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吗?我指的是事业单位。”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吗?我不敢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甚至朋友们认识,林牧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最好的朋友在两年前你也曾见过,那是我们刚刚在一起不久,嗯,那时候我大三你大四。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其实我那个朋友见了你之后就一直跟我说,你配不上我,劝我跟你分手。”
“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认识,那时候我认定了你这个人,我朋友那样说你,我也很伤心。我当然希望你能得到全世界的认同,也想我们的爱情能得到祝福。”
“你知道吗?我一直等你出人头地!我时常憧憬着,某一天我能骄傲地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认识。”
“爸爸妈妈,看,这就是我的男朋友,我要跟他一辈子的男人。”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我一直委曲求全,无数个夜晚不能入眠。”
林牧的心在滴血,眼眶泛红,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夜风再大一分就能把他吹倒。
而她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再次波澜起来,声音也渐渐哽咽。
“我不介意你是农村出身的,不介意你的父母是务农的,不介意你家境不好。因为我知道你很努力,也想争一口气。”
“你没办法决定你的出身,但你能决定你的未来。”
“可是,我没办法把你的情况跟我的家人说明。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我已经浪费了自己三年最美好的青春,不想再浪费三年,我知道我们不可能结婚的。”
“所以……你明白吗?懂我意思吗?”
……
她走了,等林牧回过神来,她已经走了。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林牧还是能接受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痛不欲生。
早在林牧24岁生日十来天前,由于老板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之下,毫无征兆地修改了薪酬,大幅度削减福利,让他辛辛苦苦白干了半年。
一怒之下他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书。
他这段时间本来就很郁闷,年关将至,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不说,打工还债还遭受无良老板无情欺压,该拿的工资根本拿不到。
一文钱压倒英雄汉,这是林牧最艰难的时刻。
没料到,跟了自己三年的女友也在这个时候和自己提出了分手。
心灰意冷之下,林牧收拾整理好行囊,留下带不走的她在两人的合租房里,狼狈匆忙地逃离这座让他伤心的海港城市。
回家过年疗伤。
可是三年的朝夕相处,点点滴滴的甜蜜温馨回忆历历在目,哪能说忘记就忘记?说丢就丢?
春节假期刚过,林牧怀着复杂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回到前女友身边,想要挽回这段感情。
她对他的回来感到很诧异甚至有点慌张,只是被见到前女友巨大喜悦而冲昏了头脑的林牧,却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那天是千禧年大年初六。
晚上十一点多,她说在出租屋待得有点闷,想出去散散心,并拒绝了林牧陪同的请求。
目送她出门,林牧拿着啤酒,站在窗台前,郁闷地灌了几口,双眼无神怔怔地盯着窗外昏暗的街道发呆。
“啪……”
玻璃啤酒樽从林牧手中滑落,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犹如他对她的幻想,被彻底地粉碎了。
林牧看到了。
她投入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温存片刻,而后上了那个男人的车。
林牧发了疯一般从房间里冲出来,待他跌跌撞撞地冲到街道上时,轿车已经绝尘而去,卷起一阵尘土,留下一地尾气。
“啊……”
绝望的林牧无处安放,但他最终还是悄然离开了,就在当天晚上,只留下一张纸条。
“祝你们幸福,我走了――林牧。”
……
林牧像个受伤的小猫一般,找一个无人知晓角落,偷偷躲起来独自舔伤。
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饿了就用酒精麻醉自己,点燃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混混沌沌不知日夜。
饶是如此,林牧的眼皮也没有连续合上超过一个小时。
精疲力尽了,应该可以坦然释怀、安然入眠的,可他还会时常在短眠中惊醒。
清醒时的林牧没有留下过一滴眼泪,可突兀醒来后枕头却湿了一大片。
十天!
林牧整整麻木颓废了十天。
当他走出小黑屋已然是元宵节这天。
是屋外轰鸣的烟花巨响惊醒了他,即使与世隔绝了,也阻隔不了元宵佳节的味道渗透进来。
微弱的路灯光线刺痛了林牧的眼睛,他浑然不觉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散发出阵阵恶臭,眼眶深陷,胡渣密布,身体已经瘦了一大圈,整一个流浪者形象。
他麻木、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丝毫没看见行人或者诧异、或者厌恶、或者鄙视的目光。
时间已死。
林牧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脸颊感到丝丝湿润咸咸的海风拂过,他才抬起头来。
一轮明月高悬海平面尽头,波光粼粼闪闪发光,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从林牧脑海闪过。
曾经无数个夜晚,林牧与她携手相拥而坐在这沙滩上,她温柔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
数不清的甜言蜜语。
数不清的温柔对视。
数不清的欢声笑语。
林牧的视线模糊了,心跳也快要停止了跳动,像溺水的鱼一般,张大嘴巴拼命呼吸。
远处的摩天轮缓缓旋转,速度不快,却让林牧眩晕得快要死去。
摩天轮?
摩天轮!
林牧突然被这摩天轮狠狠捅了一刀,她曾经无数次跟他说过,她想陪他坐一次摩天轮。
但是由于那时林牧的经济状况快到了山穷水尽,连摩天轮都坐不起,这是他很遗憾的事情。
而十天前林牧狼狈而逃那天晚上,他整理行李时无意间看到了她日记本的一篇日记,里面就有关于摩天轮的片言只语。
――
谢谢你带我实现了多年的愿望,坐一次摩天轮。
“我想去坐摩天轮。”电话响起。
“在哪里?站定定在那里,我过来接你去坐摩天轮!”
这就是快要被掰弯的霸道总裁友情。
――
原来如此,林牧突然明悟了。
“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林牧又哭又笑,喃喃自语,手舞足蹈,已然进入癫痫状态。
她早已移情别恋,或者是不愿伤害林牧,而隐瞒她的近况,只想和平分手,相忘于江湖中。
可林牧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林牧为了她竭尽全力工作,他拥有的都给了她,没有丝毫保留,为了让她有更好的生活,拼命地工作,甚至忽略了她的感受。
――当我搬起砖头时,没办法拥抱你;当我放下砖头时,我无法养活你。
这究竟是谁的错?
“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爱上别人?”
“为什么你再也不在乎我?”
“贼老天,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林牧仰天长啸,如泣似诉。
他向命运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膝盖重重地跪下,身体缓缓地倒在沙滩上。
林牧的身体和精神都绷紧到了极限,最后一记重击终于压垮了他。
超越了虚幻和现实,林牧的精神游离于现实和幻想中,神经元系统也奔溃了,肉体已经不受意识控制。
倒在地上的林牧面朝夜空,眼泪无意识地从眼角滑落,滴在沙滩上,瞳孔渐渐放大。
林牧的世界终于安宁了。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感觉到一道祥和的白光牵引着他,灵魂慢慢飘向天空,俯瞰大地与众生。
“轰!”
静谧的夜空中一朵绚丽的烟花突兀地炸开,爆炸声响彻整个城市。
林牧的灵魂被震得四分五裂,纷纷从高空中跌落回到他的身体里,一道道莫名的光芒也趁机钻进了他的躯体。
异变陡然发生。
无数的精神洪流涌进林牧的大脑,一幅幅从没见过的画面牢牢地烙印在他的识海里。
时光在这一刻流逝得飞快,超越了光速近乎静止。
就是如此矛盾。
林牧有意识了,他被吓呆了,莫名的体验让他觉得如此荒诞。
他似乎,跨越了未来时光,穿越星辰与时空,看到了未来。
难道爱因斯坦预言的穿越时空理论是真的?
还是这根本就是所谓的庄周梦蝶,一切皆是幻想罢了。
越来越多匪夷所思的信息从林牧脑海碰撞产生,高负荷运转让大脑终于失控了。
下一刻,林牧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