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头花斑豹子,正是柳七的手笔,他将令珠救出去,便让人把豹子关了进去,饿了好几天的野兽突然见了大活人,焉能有放过的道理,他这是在替令珠出气呢。
等到有人来回禀,说费嬷嬷活生生被咬死了,那头花斑豹子也被捉起来送回了兽园,并没有惊动周围的老百姓,柳七这才慢慢吐了口气,可想到令珠在窦家吃的苦受的罪,还是觉得只死了个老刁奴便宜了窦家。
“窦老夫人要去衙门递状子,说令珠姑娘是贼,偷了窦家的东西,让人去缉拿,被窦大夫人劝住了,窦大夫人还在暗中寻找令珠姑娘的下落。”柳七的一个属下四海奉命盯着窦家,遂窦家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
“这些年令珠在窦家受了不少罪,但也总算平安长大,窦家大夫人能让我的令珠吃饱喝足活到现在,我便是感激她的了。”
柳七,也可以说是程顾,他抬手示意四海:“对付窦家的事暂且放一放,先把那个老虔婆收拾了再说,你先盯紧了,再等我的吩咐。”
四海应声而去,程顾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揉了揉额角,露出了些许疲倦之色。
“七爷心疼令珠姑娘,想替她出气,也不急于一时,窦家还气数未尽。”
偌大的书房分为内外两间,此时程顾坐在外间书桌后,吕不良却摇着羽扇从里间转了出来。
吕不良今年四十出头,是个饱读诗书却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投到程顾门下才一年,整日好吃好喝伺候着,一身皮肉养的油光水滑,再加上容貌也有几分俊朗,便蓄起一把小胡子,穿道袍,摇羽扇,摆出仙风道骨架子,常常自诩诸葛在世。
程顾不怎么倚重他,但有了问题也会询问他的意见,倒是吕不良有几分歪才,时常能给程顾一些灵感,所以在外人看来,吕不良便是七爷身边得力的谋士了。
吕不良见程顾淡淡扫了他一眼,很是不悦的样子,不由讪讪,拱手笑道:“七爷先别恼,听我仔细说,窦家这一辈就两个少爷,大少爷窦乐康乃是长子嫡孙,学问还不错,就是为人处世有些优柔寡断,但究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他中了进士,窦家给上下打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能平平安安的升上去,再过十年,便是窦家的另一个顶梁柱,所以说,要报仇就得趁着现在他羽翼未丰将窦家除根,否则将来……着实不好办哪!”
窦家再不好,也是对令珠有养育之恩的,程顾倒也不至于恩怨不分,要将窦家斩草除根,所以刚才才吩咐四海,说不着急对付窦家。
他看了一眼吕不良,起身道:“我出门两天,若是有事,不要紧的你看着处理了,要紧的等我回来再说。”
吕不良嘿嘿笑着,赶紧拱手应下,看着程顾的身影渐渐远了,才摇着扇子一声长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上赶着去给人家当牛做马,人家还不知道……情之一字,苦呐!”他一边嘟囔一边摇头晃耳,背着手回到了里间在躺椅上躺下,自在的哼起曲来。
“七哥!”令珠满面惊喜的看着程顾,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七哥不是说不回来过端午么?”
她刚把程锦月送走,程锦月还邀请她参加完文会去她家小住几日,早知道七哥回来,她就不答应了。
程顾宠爱的摸了摸令珠的头发,声音里满是纵容:“事情办完了,就早点回来陪你过端午。”
没找到令珠之前,他就像生活在冰天雪地里,一点鲜活气儿都没有,找到令珠以后,他才像个正常人一样,可以往强大的自制力却全没了,不管什么时候心里眼里想的都是令珠,晚上一闭眼就看到令珠在吃苦受罪,让他吃不好睡不好,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人捧在手里看着才放心。
“丫头婆子服侍的可还用心?”程顾淡淡扫过绣竹绣菊几个人,他对这些人可没有对令珠那样的宽容耐心。
“用心用心,我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快变成一个废人了,她们怕我闷,还陪我说闲话逗趣儿,周大娘会讲好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呢,我在书里都没看过。”令珠笑眯眯的,亲自给程顾倒茶。
程顾满意的点点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令珠身上:“在这儿住着还高兴吗?明日端午,和程姑娘约好了去参加文会?”
令珠使劲点点头:“锦月说了!明天的文会分为琴棋书画四个擂台,每年选出魁首任擂主,其他人可以随便挑战,倘若赢了,便是新的擂主,今年请到了忘忧先生,他虽然不做评判,但最后却会见一见各位擂主的,我只要赢到最后,成了擂主,就能见到忘忧先生了。”
程顾知道令珠的最终目的,无奈极了,不想让她再做无用功,可又怕她伤心,毕竟对她来说,“程顾”是唯一的希望,可偏偏,他又不能告诉她真相……
看到满脸希冀的令珠,知道她注定是要失望的,程顾心中涌起了愧疚,说到底,是他无能,还不够强大,护不住令珠。
程顾耐心听令珠叽叽喳喳说了这几日来的许多琐事,没有半分的不耐烦,这倒让令珠不好意思起来:“七哥别嫌我烦,不知怎么,我只觉得七哥亲切,什么话都想和你说。”
令珠被窦家关在内宅好几年,没学过什么规矩,也没出过门,对于人情往来更是一窍不通,是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说的好些听是单纯不知世事,说的不好听了就是缺心眼,没眼色,做事全凭自己的喜恶。
从弘福寺只言片语的交谈来往,到他从天而降救了自己,又安排自己住下,让自己衣食无忧,令珠早就认了“柳七”这个朋友,把他当成了比窦家人还要亲近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她平时不爱说话,一到“七哥”面前就成了小话痨。
程顾哪里会嫌她烦,巴不得她像小时候那般闹腾自己才好,陪着她闲聊许久,直到令珠自己困得打起了瞌睡,才轻轻把她抱到床上,看着她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