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荷包掀起陈年旧事,甚至可能威胁到窦家的安危,这件事让整个窦家都蒙上了一层乌云,一时间也没有人操心去接令珠的事了。
令珠却毫不知情,她知道窦家为了名声着想,早晚都得找来,因此也不着急。
昨天睡得晚,七哥又弄了许多宵夜给她吃,所以今天就起晚了,不过一双眼睛倒是没肿起来,也不枉七哥昨天给她敷了那么久的热帕子。
她坐在中堂,摆弄七哥送给她的棋盘,自娱自乐。
程顾过来,见她玩的高兴,也不打扰,只倚着门静静看着他,直到令珠发现才走了进来,拿出一个葫芦形的粉色荷包给她,这荷包一面绣着牡丹花,一面绣着一只飞舞的彩凤,做工很是精致,令珠一瞧便喜欢,爱不释手,开玩笑道:“这是七哥绣的?”
“促狭鬼!”程顾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根本舍不得用力,跟轻轻抚摸似的,“我瞧见这个荷包好看,就买给你,你且带着玩儿。”
令珠连连点头,立刻把旧荷包给换了下来,佩戴上新的。
程顾见她只是高兴,也没多说什么,只陪着她说闲话解闷,又与她下棋,自然是被杀的片甲不留。
令珠这儿一派欢愉,窦家的人却吵得热火朝天,差点把房顶给掀了。
得知令珠的身世也许和当年的引凤楼有关,窦二夫人和窦二老爷异口同声要早点解决令珠这个“余孽”,窦大夫人和窦大老爷则主张静观其变,以静制动,窦老夫人也没了主意,听着四个儿子儿媳吵,头痛欲裂。
“老夫人!”外头有个小丫头着急忙慌的来传话,“二少爷受伤了!”
大家都愣住了,窦二夫人和二老爷醒过神来,赶紧就往窦齐光的院子跑。
窦齐光排行第二,读书不如堂兄,但弓马极好,可他却是骑马时不小心摔断了腿,此时正躺在床上疼的嗷嗷直叫。
窦二夫人心疼的大哭起来,扑过去抱住了就不撒手,窦大夫人则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又盘问窦齐光的小厮。
窦齐光的小厮倒是好好地,可主子断了腿,他护主不利,只怕也没什么好下场,因此吓都直哭,一边哭一边替自己辩解:“……二少爷的马突然发起疯来,小的离得远,等跑过去时,二少爷已经摔了!”
应该只是意外。
窦大夫人慢慢放下心来,可那小厮却又哭道:“……小的一个人扶不住二少爷,还是遇到个好心人才把我们送回来的。”
“那人可留下了名字?”窦大夫人的心又提了上去。
“没有,不过他落下一个荷包,小的想着等他回来找,说不定能谢谢人家。”那小厮也老实,把捡到的荷包呈给了窦大夫人,窦大夫人一看,脸色大变,几乎要晕倒。
“老夫人,您瞧瞧这个。”
那边窦老夫人和窦二夫人正围着窦齐光哭天抢地,听到窦大夫人的话齐齐回头,一眼看到了那个荷包,也是脸色大变,如同见了鬼。
那是个十分普通的如意形宝蓝色荷包,让她们惊骇的是,那荷包的一面绣了一只彩凤,与令珠荷包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窦齐光骑马摔断了腿,这件事绝不是意外!
“今儿是齐光,明儿就有可能是乐康,甚至静姝她们三姐妹,敌在暗,我在明,咱们防不胜防。”
安抚好窦齐光,窦老夫人带着四个儿子儿媳,屏退左右,继续商议这件事,窦大夫人咬咬牙,拿定了主意:“老夫人,这是他们给咱们的警告呢,还是赶紧去把令珠接回来吧。”
“咱们去报官吧。”窦二夫人也被吓住了,如今已经是六神无主。
“就凭两个荷包?当初引凤楼大火,所有的琴师都没跑出来,死绝了的,如今重新说起这件事,只怕没人信,更何况新帝登基后,对先帝的不少旨意都做了更改,更是曾经公然提起引凤楼,称赞引凤娘子琴艺高超,可见对引凤楼是多有袒护的,这件事真的闹大了,惹得圣心不悦,只怕还是咱们落不是。”窦大老爷不同意。
“那就任凭他们威胁?”窦二老爷忍不住道。
窦老夫人咬咬牙,狠狠一拍桌子:“老大媳妇,你亲自去接那贱人回来,好好安置,先忍了这口气,以后再说别的。”
窦大夫人赶忙应下,一面吩咐人收拾出一个干净雅致的院子来,一面亲自坐车去了柳条巷接人。
有了这个无形的威胁,只怕以后她们要把令珠当成祖宗供起来了!
窦大夫人到柳条巷的时候,令珠正在收拾东西,七哥有事又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他说了,如今服侍她的六个人都会跟着她到窦家去,倘若要找他,只告诉大宁或者二英传话,他便会抽空来见她,因此令珠也不担心。
看到令珠正在打点包袱,窦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人家这是算计的好好地,就等着自己来接了,遂满面的笑容,语气又和软了几分:“令珠,自打你失踪,好容易才寻到你的下落,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舅母亲自来接你,快跟我回家吧。”
“舅母来接我,老夫人知道么?”令珠见窦大夫人如此殷切热情,有些出乎意料。
“老夫人的脾气你也知道。”窦大夫人想了想,决定和令珠说实话。
“自打你母亲去世,老夫人的脾气就越来越急躁,你得理解,毕竟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受得住呢?这些年,她迁怒你,不喜欢你,让你受了不少罪,也怪舅母,素日忙,对你也没有多上心,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就是喊打喊杀闹的再厉害,你走出去了,人家依旧把你当成窦家的表姑娘,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哪,你说是不是?”
“老夫人疼爱母亲,我自然是理解的。”令珠淡淡道。
窦大夫人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若是换了我,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老夫人把你丢在弘福寺不闻不问,又叫费嬷嬷把你关起来,的确是过分了,但也是急怒攻心一时失了理智罢了,我也不求你能谅解,只希望你跟我回去,不然叫你一个人流落在外,你死去的父亲母亲也不会安心。”
“我知道舅母是为我好,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令珠看着窦大夫人,本以为她会极力替老夫人辩驳,没想到她竟如此坦诚,“这些年在窦家,全靠舅母明里暗里护着我,甚至还因此被老夫人责备,我心里很是感激,若没有舅母,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如今舅母来接我,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舅母,我也愿意回去。”
窦大夫人很意外,她明里暗里帮助令珠只是图个心安罢了,如今见令珠都记在心里,还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由感动,握住了令珠的手只是落泪:“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别的我也不说了,我既然接了你回去,不敢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但是也一定不叫你再受委屈。”
那边绣菊绣竹收拾好的箱笼便来请示令珠,窦大夫人看着进退有度的四个丫头婆子,暗暗纳罕,忍不住问令珠:“容舅母多句嘴,你住的是谁的宅子?当初谁把你救走的?别的话不好说,咱们好歹也要道声谢。”
令珠笑道:“我在弘福寺时,偶然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是个江湖人,武艺了得,当初就是他把我救出来的,这是他的宅子,这些人也都是他临时置办了服侍我的,如今舅母来接我,他说让我把这些人都一并带去,他常年不在家,这些人也是白闲着,就都送给我了。”
“江湖人?”窦大夫人暗暗心惊,再加上令珠答的坦然,她倒不好再问别的,遂只命人套车把令珠的几个箱笼装好,又亲自携着令珠上了马车,一路回了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