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哪怕琉璃窗透光性好,可外边依旧漆黑一片,只有屋檐处的灯笼下,借着橘红色的灯光,才能够看到白色的雪依旧从天穹上洒落而下,将已经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再度添上一层风雪。
在宁则的担忧和期待下,当天晚上寅时初,容氏在睡梦中被阵痛惊醒,虽说已经十多年没有再生产了,到底好歹也是有过经验的,她仔细感受了一下,就推醒了身边的宁则,说道:“阿则,我要分娩了。”
宁则睡梦浅,一推就醒了,她语气淡定,却把宁则吓的不轻,连忙披上外套下了床,命守在外间的丫鬟婆子立刻将刘太医、产婆、奶娘等都叫来。
由于大多数人都是在晚上发动的,因而刘太医和产婆等人的房间,都安排在暖阁附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刘太医和产婆就陆续过来了。
虽说是大晚上的,然而屋内人声鼎沸,人人都既紧张又期待着。
容氏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到外间耳房铺设好的产房里了,这里有特意准备好的产床,床褥下面放置了不少细腻的草木灰,能够吸收生产时的羊水和血水。
刘太医首先上前为容氏把脉,宁则紧张兮兮的在一旁看着。
容氏冲他一笑,安抚道:“别担心,我感觉挺好的。”
刘太医仔细感受了一下容氏的脉象,也笑着说道:“夫人的脉象很健康,分娩必然会很顺利的。”
宁则只匆匆对他点点头,就示意陈产婆上前检查容氏的胎位正常不正常了。
陈产婆的双手在容氏的大肚子上摸了几下,就笑着对宁则说道:“侯爷,一切正常,就等着产道打开好生产了。夫人,这会儿饿不饿?先吃些东西吧?”
容氏面容平静,有股泰山崩前而面不改色的大气,她点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吃牛肉锅子,要多放辣椒!”
满屋子的人闻言,都不禁沉默了几秒。
陈产婆硬着头皮说道:“夫人,我看还是吃些糖水鸡蛋和鸡汤面吧?”
容氏瘪嘴,满脸不乐意,怀孕后,她显然任性了不少,不过到底不是骄纵的少女了,她点点头,同意了陈产婆的建议,不多时,就有丫鬟将东西端了上来,服侍容氏吃东西。
吃完后,她又提出一个要求,要吃多味斋的牛肉干,这一点,没人否决她。
于是,在容氏阵阵疼痛中,她神情狰狞的啃着牛肉干,看的满屋子的人脸色诡异。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容氏忽然大声喊叫了一声,腹下一阵剧烈的疼痛,将她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手中吃了一半的牛肉干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青禾!”宁则着急的握着容氏的手,恨不得为容氏分担她的痛苦。
陈产婆熟练的检查了一下,用手一摸,就摸到湿漉漉的羊水了。
陈产婆对宁则说道:“侯爷,夫人要分娩了,您还是赶紧出去等吧!”
站在一旁的刘太医便先走了出去,妇人生产,男子是不便留下的,哪怕那人是大夫、又哪怕那人是妇人的丈夫。
“青禾,你忍住,生下来就不疼了。”宁则没急着走,依旧耐心的和容氏说着话。
容氏艰难一笑,主动推他出去:“快些走吧,还有别让人告诉清清,等她明天醒来后,就有弟弟了。”
提起宁清,宁则也笑了,说道:“你放心,我没让人通知她呢。”
宁清虽说表现的日趋成熟,可生孩子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告诉她,让她来围观――她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
宁则出去后,容氏就没有再忍耐压抑着,痛苦的喊叫了起来,借以分散痛苦的注意力,陈产婆经验老道的劝着:“夫人,尽量忍着,省着力气生孩子。”
容氏胡乱的点点头,用力的深呼吸了一口,然而疼痛却让她眼前一黑,恨不得就此昏厥了过去。
阵痛一阵比一阵更痛,羊水已经流了大半了,胎儿也快顺着产道分娩,然而这个过程最是磨人,哪怕容氏曾经生下一个,此刻也疼的浑身冷汗津津。
丫鬟在一旁用干净的帕子为她擦拭着汗水,经验同样老道的嬷嬷则给陈产婆打下来,准备热水、干净的剪刀、襁褓等物。
屋内的一切,宁则是不知晓的,他站在门帘外边,屋里屋外只隔着一道夹棉的门帘,然而他却不敢贸然进去陪伴容氏。
刘太医坐在垫着褥子的椅子上,神情怡然的喝着热茶暖身体,劝道:“侯爷放心吧,夫人身体健康,一切都会顺利的。”
宁则闻言,没好气的瞪了看着就享受的刘太医一眼。
他不仅仅只是担心顺利不顺利,而是心疼容氏现在所遭受的一切!
这一刻,他甚至都有些不太想要这个孩子了,若非他,容氏也不必忍受这般的疼痛。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敢细究,也不敢说出口。
这个孩子是神灵赦免了他们,才能够艰难拥有的,是他和容氏盼了数年,才盼来的!
等待的时间变得十分的难捱,刘太医已经喝了两杯热茶了,宁则依旧在门帘处紧张的徘徊着,额头、鼻梁处冒出晶莹的冷汗来。
随着屋内的容氏一声凄厉的惨叫,婴儿哭啼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刚出生的婴儿似乎很健康,哭声嘹亮的很,伴随着这哭声,所有的人都将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宁则冲动之下,立刻就想进产房里面。
才刚掀起门帘,就被一个嬷嬷给拦住了:“侯爷,里头血腥味重,还没收拾好,您先别进来。”
宁则被阻止了,没有贸然进去,但是也没有离开,依旧维持着半掀起门帘的姿势,目光隔着门帘的那点缝隙,远远地看着里面的容氏。
容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十分疲倦的闭着眼睛休息,而丫鬟则开始用热水为她擦拭着身体,然后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
一旁的陈产婆也熟练的为新生儿清洗身上的血迹、将脐带打结,再用柔软的襁褓将孩子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