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穆煊炽手心的,是本边角泛黄的小书,封皮书着“金刚经”三个大字。穆煊炽知晓自己的《金刚经》之前已被掉包,可如今看到真本,心中只有恐惧犹豫。
“怎么样?没想到这东西最终到了我的手里吧。”赵宁捧起一杯茶,轻轻饮啜起来。
穆煊炽看着手中书册,淡然道:“想必长宁公主已经将这本书交给皇帝看了吧。”他遭赵宁欺骗,心中恼怒,以前对她的称呼“灵姐”也都省去。
赵宁将茶杯放下,双手交叠,温柔地看着穆煊炽。“这交不交与否,也没什么大碍。”她确实是为了丢失剑诀一事才自幼出宫,去过那江湖人士生活,所幸端穆郡主之前并未见过这位长公主,才叫她有机可乘,学得尽数逍遥派武功,寻得《金刚经》之秘。
穆煊炽不知她言下之意,只觉得近日所发生之事皆是伤心痛苦,神色上便多了忧愁。赵宁见他敛眉不语,轻笑道:“炽儿,这《寻龙剑诀》本就是皇宫之物,只因多年前被人偷盗,残页难寻。如今物归原主,也省了一场纷争。”
穆煊炽惨然道:“只怕还有未寻到的残页吧。”赵宁微微皱眉,道:“确实如此,所以我这次请你来,也想你帮一帮我这个忙。”
穆煊炽不屑一笑,道:“之前那个太监是你派的?还有那个独孤城怎么回事?你又为什么乱放羽箭,妄图致我于死地?”他一来胸中郁闷,二来这些事确实百思不得其解,一股脑问出来,倒不完全期盼赵宁回答。
赵宁定定地看着穆煊炽,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你住进悦来客栈之时,我就知道了。至于你为什么遇到一个太监,我却不知。那个独孤城与盗走残页之人有着莫大关系,十几年前被捕,囚禁在洛秦王府。他知道很多与《寻龙剑诀》有关的秘密......我当时派人跟在你后边,他们怕你发现,便远远围着......我当时要他们射箭,实则为了杀死独孤城。一旦他逃出,秘密泄露,天下将大乱。我想你武功高强,这些剑雨哪里伤得了你?”
穆煊炽冷哼一声,道:“是啊,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的习惯,你了解最多,跟踪我自不是难事。”他幼时便与赵宁一起生活,稍大些时被孙自鑫收为徒弟。赵宁对他的武功路数,生活习惯,自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赵宁如水的双眸凝视着穆煊炽,缓缓道:“父皇本想杀了你,可......我终究不忍心,我这次叫你来,是想你将功折罪。”
穆煊炽佯装惊讶,道:“我有何罪?”
赵宁被他这一反问,反而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穆煊炽。
穆煊炽本来就因孙自鑫一事痛彻心扉,如今又多了一个亲人背叛,只觉得举目无亲,老天惩罚自己,才叫自己受这万箭穿心之痛。
“炽儿,你终究不懂皇家之事,此事牵连甚多。你一个江湖人士,知道太多......”赵宁见穆煊炽眉宇之间隐有怒色,只得加以解释。虽说她欺骗了穆煊炽,可在她心中,始终将他当做弟弟般疼爱,是万万不会让皇帝伤害他的。
穆煊炽想起自己这一路来所受的冤屈,背叛之痛,眼眶一热。仰天叹道:“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我就像个傻子,被你们耍的团团转。你们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所说的正义,那我呢?我就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了么?”
赵宁知道他是想到了昔日恩师孙自鑫,温言道:“在姐姐心中,你永远是那个善良单纯的炽儿,花景正一事,我会帮你调查。”
穆煊炽低下头,望着地面,轻轻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回来了。”
赵宁不知他此语用意,忽听得顶部瓦砖松动掉落,一个人影从房顶轻飘落下。
“长姐,父皇说了,穆煊炽必须死。你怎么还不动手,还想着救他?难不成,还要弟弟我亲自动手吗?”说话之人与穆煊炽年纪相仿,清秀俊美,身材挺拔,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赵宁面色不善,叱责道:“十弟!不许无礼,我的房子你也这般乱来!”
原来这名俊俏公子乃是十皇子赵略,封桓宇王,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穆煊炽冷冷地看着赵略,笑道:“只怕你这小花旦没这本事杀我。”
赵略听他讥讽自己,大怒道:“穆煊炽你这狗贼,今日就要你死在本王的玄武铁笔之下!”
赵宁见二人气氛剑拔弩张,只想着让穆煊炽快离开。她担心赵略之后,怕是有其他几个皇子,不然的话,赵略理应在皇宫,却为何到了她的府邸?“十弟!你连长姐的话也不听了吗?”
赵略刚要反驳,只觉右手太渊穴处一麻,手中铁笔掉落。这电光火石之间,穆煊炽已然制住了赵略。
“怎么样?桓宇王,你还想和我一决高下吗?”其实穆煊炽武功也只能算中等,但是比起这等贵族公子,还是好了太多。
赵略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穆煊炽生吞活剥。
赵宁也是想到这一节,忙拉着穆煊炽走出,将《金刚经》塞在他手中,又拿了一块令牌,道:“炽儿,你快走,以后我有办法联系你。只怕,现在......”
穆煊炽陡然见她焦虑自己安慰,心中感动,想到:“就算赵宁是长公主又怎么样?她对我的关爱却是丝毫不减。”他将东西装到胸襟前,突然抱住了赵宁,哽咽道:“姐,你千万小心。公主做累了,就不做了。等我查明一切,就来找你。”
赵宁听他这么说,心中一酸,落下泪来,道:“好炽儿,姐有太多身不由己......你......你要保重。”
穆煊炽擦了擦赵宁脸畔泪珠,冲她笑了一笑,转身奔向府外。
赵宁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猛听得府外笛声大作,心中一惊。只见穆煊炽的身影从半空跌落,她大惊失色,忙要奔去,却被一人影挡住去路。
“大哥!”赵宁不知会在此遇见赵观,脸上尴尬之色毕露。
赵观冷着一张脸,道:“妹妹,你太让我失望了!”赵宁面露苦色,却是摇着头道:“他是无辜的,我不能杀他啊!他是姑姑的儿子,是我们的表弟!”
赵观按着赵宁的肩膀,道:“妹妹,你哪也别去了。让大哥来为你收拾一切吧。”说着突然出手点向赵宁耳门穴。赵宁闪身后撤,右手轻轻一拂,瞬间化解了赵观招数。
赵观笑道:“父皇总说,妹妹将会是皇族中武功最强者。”赵宁咬唇不语,眼神却掠过赵观,去看穆煊炽。
赵观知她心思,收手于后,叹道:“穆煊炽已经中了埋伏了,父皇这次是铁了心要除掉他,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赵宁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纵身跃起,几个翻跳,已经来到门外。见穆煊炽捂着肩膀,被一群劲装结束之人团团围住。她走近一瞧,却发现这些人皆是南北两阁的高手,看来为了诛杀穆煊炽,皇帝是下了血本。
穆煊炽见赵宁一脸忧色望着自己,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管自己。撕下一片衣襟,将受伤流血的左肩包扎一番。
赵观随后追来,,将赵宁拉到一边。一声长啸,东南西北方共十六名太监一齐攻上。穆煊炽定下心神,脚踏八卦阵法,使凌波微步四处疾戳。始终冲不出包围圈,他心中焦急,不由得想到先前在《金刚经》中所看的“玉女奏筝”剑法,当下右手抢夺一把长剑,挽了个剑花,手腕下沉,直刺十六双腿脚。左手夺来另一把长剑,攻其十六双眼睛。但听得“哇哇”痛苦之声四面皆起,已有四五个太监重伤倒地。
穆煊炽于剑雨中穿梭挺剑,身上也受了不少伤。可他心情悲愤,原先不会使得功夫,如今危急之下,竟是手到擒来,越使越顺。
赵宁在一旁,暗赞穆煊炽功力长进,以不是先前那个武功低微的小乞丐了。
不多时,又有数名太监倒下。赵观见势不妙,一个纵步疾冲而上,斜刺里长鞭抽甩而来。穆煊炽左手边需得对付太监三人,右手边还得应付突击猛进的凌厉鞭刃,左右支绌。踉跄几步,被长鞭卷住腰身,猛地摔在地上。
赵宁见状,正要出手,却见一个大声嘶吼的番邦人冲入战场。那番邦人一路通行无阻,左手右手连环交叉,刷刷几下将侍卫齐甩上天。
穆煊炽倒地时头脑晕眩,隐约听到山姆的声音,却也抬不起头来看。赵观见那番邦人向自己直冲而来,不屑一笑。左足踏上穆煊炽受伤的左肩,穆煊炽一阵抽气,险些晕过去。
山姆见穆煊炽身陷囹圄,“啊”地大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赵观。
赵观收回长鞭,右手立了个门户。待山姆冲到赵观身前,赵观右手一推,本欲震飞山姆,却见他猛地撞向自己的肚子。但觉小腹剧痛,已被山姆撞飞数尺。
山姆将穆煊炽扶起,担忧地看着他。穆煊炽双唇煞白,有气无力地对山姆点点头。山姆背负起穆煊炽,如旋风般席卷而去。
赵宁见山姆救走穆煊炽,心中又是一阵欢喜,却被身后赵略的一句话泼了冷水。
“长姐,穆煊炽他这次可逃不了,就算他有帮手。”赵略之前被穆煊炽点了穴道,但穆煊炽并未用力,所以一会儿便就自行解开。
赵宁淡漠地看着他,道:“你没必要在这样威胁我。”
赵略笑道:“弟弟哪里敢威胁姐姐,只是长姐不知道吧。不仅我和大哥,二哥,五哥......还有父皇......也来了。”
赵宁颤抖着嘴唇,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赵略嘿嘿一笑,道:“长姐,父皇不愿进长姐的府邸......守株待兔,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