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红旗走后,程自强和康友建俩人帮着验收员赵志山,按照程自强画出的草图,用红漆在巷道端面的岩壁上画了炮眼布置图,并用预留在巷道顶端部位的中线,标注了巷道掘进方向。
看到与平常相似却又显地十分不同的炮眼图,孟刚强、刘巴子同另外两个打眼工,瞅稀奇一般瞅了瞅炮眼又瞅了瞅程自强。他们嘴上没说啥,但心里的疑惑那是肯定的。
刘巴子天生得理不饶人,还经常爱耍点儿小聪明占其他人的便宜,在队上几乎没有什么人缘。加之他如猛张飞般的二货脾气,一贯天不怕地不怕,队上除了尹红旗谁人都拿他没办法。所以人们见他是能躲就躲能让就让,没人愿意主动招惹他。
刘巴子一脸怀疑地问道:“我说小程,你这么戳戳点点地画有用吗?你可别让我费半晚上功夫,却只弄出个**大的鸡窝来!要是那样,明晚这班我就不上了。”
康友建、孟刚强、赵志山等人知道刘巴子的臭脾气,他们站在原地一时不语。
“嗯,刘师傅只要按照岩面画出的位置和我说的角度打眼,我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程自强自信地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你敢不敢打赌?”刘巴子一脸挑衅的问道。
哦?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人,还是不相信我大学里学的技术?程自强陡然一惊。
“咋着,不敢赌了吧?”刘巴子见程自强不语,登时蹬鼻子上脸了,大咧咧地说道。
我操,老子下煤矿是来干事业的,不是与你这粗人打赌来的。不过既然你逼迫我来当赌徒,好,那我就当个有文化的赌徒。赌就赌!
“赌什么?”程自强凝神问道。
“赌什么,嘿嘿!你输了,就替我扛半个月钻机。”刘巴子一脸得意。
“你输了呢?”程自强豪气满脸。
“我能输嘛!”刘巴子一时想不起赌本,只好说道:“我输了,你说啥就是啥。”
“好!我只有一个条件,今晚你们必须按照我说的方位和角度打眼。”程自强庄重地道。他心里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同意。”刘巴子倒也干脆,“弟兄们,开钻。”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两台风钻同时启动,刘巴子和孟刚强各握着一台风钻的手柄,另外两名工人站在俩人前方,握着钻机前的钻杆控制凿岩位置。工作面响起的巨大轰鸣,让大家无法听到彼此的说话声,只能靠手势来交流和指挥。
既然已经撂下了打赌的话,程自强丝毫不敢大意,他冷静地指挥着刘巴子开动的这台风钻打眼。
康友建刚才暗暗地替程自强捏了把汗,不过他心里还是期盼程自强赢的。程自强赢了,不就在无形中解决了他这个技术队长眼前的难题吗?再说程自强今晚在现场指挥打眼的行为,也让康友建感到十分汗颜,自己就缺乏这种精神呐!
他编写在作业规程里的炮眼布置图虽说堪称完美,但平常每班他并未都亲自在工作面盯着。现在看来,谁知道画在图里的炮眼,被这帮打眼工打成了什么样子呢!
康友建提起精神,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孟刚强开动的那台风钻打眼。
刘巴子脾气混是混,毕竟在井下打了十三年的炮眼,手上的功夫真是不错。他能够准确地按照程自强标出的位置,以及程自强用手势要求的角度打眼,这让程自强感到很是满意,也对刘巴子增添了一份敬意。
硬岩就是硬岩,对钻头的磨损相当厉害。十个掏槽眼打完后,两台钻机的凿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康友建让刘巴子和孟刚强各自停了钻机,更换了新钻头后,几个人顾不上休息,复又按照程自强的要求打起了辅助眼和底眼。
忙乎了两个多小时,数十个炮眼全部打好。
刘巴子和孟刚强停了钻机,班长赵福来安排人关了水路和风路开关。大家收拾了钻机和随带工具,陆续撤出了工作面。接下来的工序,就是巴志平往打好的炮眼里充填雷管、炸药和炮泥。
巴志平在靠山根的炸药库领取了放炮器、炮线、乳化炸药、毫秒雷管和炮泥后,分装在一个专用的背篓里单独入井。入井后,他在工作面附近的一条巷道里,找了一块干燥而又平坦的地方,先是往乳化炸药的卷棒根部塞雷管,然后一棒一棒地捏封堵炮眼的炮泥。
听到钻机停机,巴志平往背篓里收拾了炸药、雷管和炮泥等物背在肩上,捏着一根长棍走了进来。他迎面就碰见了正往外走的康友建和程自强。
“康队,今晚这眼子打地好快呀。”巴志平说道。
被钻机的轰鸣声吵了两个多小时,康友建和程自强的耳朵均被震地发麻。程自强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手揉了揉涨呼呼的耳朵,揉完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康友建一时没听出巴志平说了些什么,只顾大声说道:“老巴,今晚炮眼调整了一下,你要按规程要求填充炸药、雷管和炮泥。”
“哦?调整了?”巴志平一愣。不过他已经有三十多年的放炮经验,什么样的炮眼没见过?有时候为了图省事,偶尔他会在部分跑眼里只填充一棒炮泥就完事。
康友建这话,倒是把程自强给提醒了。岩石爆破效果如何,除了炮眼的布置和打眼质量这两个因素,最关键的还是炸药和炮泥的封堵情况。再完美的钻孔,若是炸药封堵不好,岂不是功亏一篑嘛!
今晚这事儿自己丝毫大意不得。不行,我必须亲自跟着看看,心里才能踏实。程自强心道。
“巴师傅,机会难得!正好我跟着你去工作面,好好学学你装药的手艺哦。”程自强笑着说道。
“好呀!”巴志平哪会想到程自强这是去监工呢,他眉开眼笑地说道。
俩人一前一后相跟着进了工作面。程自强帮巴志平从肩上卸下背篓,立在靠巷道的斜帮上。巴志平捏着手里的长棍,一个一个地清理炮眼里的浮渣。
清理完毕,他从背篓里掏出插着雷管或没插雷管的炸药棒,一根一根地往跑眼里塞去,又用那根长棍将炸药棒捣进炮眼的中下部,最后用手捏的炮泥棒封堵住炮眼。
程自强一边替巴志平打着下手,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巴志平装药的数量和封泥的数量。按照煤矿安全规程里的规定,两米左右的炮眼,封泥的长度不得小于五十公分。
巴志平捏出的炮泥棒长约二十公分,所以他往跑眼里塞的炮泥,按理不能少于两棒半。否则,就会达不到最佳的光面爆破效果。
“巴师傅,这个炮眼,你少塞了半棒炮泥哦。”当巴志平疏忽时,程自强就会提醒一下。
“嘿嘿,差不离吧。”巴志平自我解嘲一下。
“巴师傅,那个炮眼你少塞了一棒炮泥哦。”程自强再次提醒道。
“呀?我说小程,你这是学艺呢?还是监工呢?”提醒的次数多了,巴志平似乎反应过来。
“呵呵,我哪敢监师傅你的工呀!我这不是替师傅操着心嘛!”程自强毫不承认。
“好好好,难道是在考验我的手艺呀?”巴志平边干边问。
“巴师傅,你这是说笑话呢!”程自强笑着说道。
俩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填好了各个炮眼。
OK,一切就绪。联线的事情,巴师傅你老总不会出差错吧!程自强满意地说道:“巴师傅,你先忙着,我出去替你叫赵班长和瓦检员去喽。”
按照规定,巴志平放炮前、放炮中和放炮后,瓦斯检查员都要检查工作面的气体情况,俗称“一炮三检”。同时,必须要有班长赵福来、炮工巴志平和瓦斯检查员三个人一致同意才能放炮,这叫“三人连锁放炮”。煤矿这样规定的目的,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小程你这崽子,刚才果然在监师傅我的工。去吧!”巴志平笑骂了一声。
程自强抓紧开溜,来到水平巷道的一个拐角处。
这里是放炮的安全距离,其他人正靠着拐角处的巷道两帮休息躲避。程自强看见刘巴子和孟刚强俩人,仰面朝天地躺在底板上呼呼大睡,心想他们真是太累了。
不一会儿,赵福来、瓦检员俩人走了出来。赵福来安顿俩人把守巷道入口,以防有人误入即将放炮的工作面。又过了一会,巴志平身背放炮器,绕着炮线退了出来。
巴志平匍匐在地上快速地连接好放炮器和炮线,然后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赵福来和瓦检员,问道:“可以开始放炮吗?”
瓦检员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福来说道:“开始!”
巴志平将一个铁哨子放进嘴里,拖着长音使劲吹了三响:“吱――,吱――,吱――”
这是放炮前的警示哨。正在躲避的人们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防止炮声震破耳膜。程自强也用双手紧捂住双耳,心里暗暗期盼这茬炮能够如己所愿,取得最佳效果。
“刺――”巴志平扭动放炮器的开关,放炮器发出充电的声响。
“轰隆――”巷道深处发出振聋发聩的爆破声。井下的进风气流猛然间被爆炸的力量逆推,发出“呼唰呼唰”的呼啸声,一股硝烟味道霎时扑了过来。
每个人的心头都为之一振。
好了,炮响了!说明爆炸没有问题,程自强心里略微一松。想到风机吹散硝烟后才能进入工作面,一股浓浓的睡意弥漫上来,他靠在巷道壁忍不住打起了盹。
“小程,小程,快醒醒!”不知过了多久,睡地正香的程自强被人摇了醒来。
他抬头一看,头顶上亮着一盏灯光,一时没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小程,醒了吧?哎哟,了不得了不得,你可真是了不得。”只听康友建连声说道。
“哦,康队,我刚没小心睡着了。”程自强揉了揉双眼,站起身子说道。
“没事没事。你猜这一茬炮放落了多少?”康友建兴奋地问道。
“哦?”程自强立即清醒过来,急忙问道:“康队,有多少?”
“两米!整整两米哇!走走走,我陪你进去看看,我已经看过了。赵福来他们几个正敲帮问顶。现在才是前半夜,后半夜我们还可以再打一茬炮眼子呢!”康友建满脸兴奋地说道。
我这头一炮,真的就这样打响了?程自强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跟着康友建快步朝工作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