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浩渺、残月如钩。
如水星月光芒下,茫茫大山分外静谧。
一块嶙峋巨石旁,盘膝打坐的青虬眉头一皱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看向夜空,山风吹过,一身青衫微微飘拂。
只是在青虬的眼中,星月光芒里还有着丝丝缕缕的紫气垂落世间,飘渺无定、妖异非常。
“我究竟被封印了多久,世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何这月华变得如此淡薄?要是长此以往,我如何才能重修回大圣境?”
一时间,青虬心头焦躁不已,又想起自赵兴祖戒指中发现的那些元丹,眼中透出几分阴狠,厉啸间一道青芒冲天而起,自那如钩残月前划过,直飞远空。
……
皇宫。
湖畔凉亭中,提着一只酒坛的元清砸了砸嘴:“这御酒香则香矣,却没半点劲道,软软绵绵无趣得很。”
坐在石桌对面的善存抚须一笑,推过去一个小盏:“要不尝尝这茶?味道还是极好的。”
元清摆了摆手:“喝不来……咦?”
说话间他眉头一皱,看向空中残月,恰好看见青芒一闪,沉声道:“妖族一向不出世,这妖孽为何深入人族腹地?”
善存叹了一声,摸出一颗火红珠子放在了石桌上:“这是在若离遇袭的地方发现的。”
元清一看,见那珠子状若透明,里面如同有着一团熔湖在缓慢流转,隐隐透着热力,他目光一凛:“妖丹?”
“正是。按那杜决所说,妖人取了赵兴祖戒指后,突然凭空掉出许多带有不同色彩的珠子……这颗就是贫道于草丛中发现。”
元清眼中厉芒一闪,咬牙道:“青云宗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妖界杀妖取丹!难怪那妖孽追杀赵兴祖……他们就不怕引得妖族大举报复吗?”
善存却又是一叹,收了那枚妖丹:“若不是天地元气越来越淡、我辈修行艰难,青云宗又怎会火中取栗?我们又何至于大开门庭来世间收徒?”
元清哼了一声:“这头一开,要是道门中人全都效仿青云宗的话,只怕人妖之战就不远了……”
善存微微一笑:“真人修为通天,又有何惧?其实不止青云宗,许多门派都有此举。”
元清一愣:“妖丹虽可精进修为,但人妖有别,摄入妖丹于道基有损,难道他们都不清楚?”
善存却抬头看向夜空,悠悠道:“已有三百多年不曾听闻有人飞升了……即便贵门云扬掌门有望证道,于大多数人来说却是痴心妄想,他们哪里指望得道成仙?道基损与不损,又有何妨?有外力借助,能强上一分便是一分,还能藉此多活些年月。”
听闻此言,元清这才知道杀妖取丹已成道门常例,但为何除了那青衣小妖现身世间,妖族再无异动?
见元清皱眉,善存笑道:“真人无需多虑。咱们道门修行不易,妖族修炼更是难之又难,许是大妖寿元一尽,妖族后继无力了吧……对了,我见你对那杜决偏爱有加,他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元清心情稍好,咧嘴笑道:“若离私下结识的朋友,我怎会不暗中打探?这小子心狠手辣、得势不饶人,很有道爷当年风范,而且脑子够快,我自然喜欢。”
善存点头道:“当初我遇见他时,他与师友正在和一只僵尸生死大战,虽然有些不良习气,想来大是大非还是能把握住的……如此说来,与真人倒还挺投缘,哈哈哈……”
元清一阵得意,却又突然一愣:“善存,你这是骂我呢?”
说话间元清一掌抓去,善存却早有准备,身子平平飞退,看向元清哈哈一笑,又猛一折转直上夜空。
“这次没抓住贫道吧?哈哈哈……”
听着远远还传来的笑声,元清也咧嘴一笑,提起酒坛一饮而尽,他突然回头看了眼楚帝寝宫方向,眼中露出几分惊疑,却又摇了摇头,一丢酒坛大步离开。
……
偌大的寝宫中,几盏明灯照耀着龙床,四周一片昏暗,那龙床就好似无尽幽暗之海中的孤岛。
龙床上并无嫔妃侍寝,楚帝孤身一人,已经安眠。
“陛下,该用丹了。”
一个声音自黑暗中悠悠响起。
楚帝却好像没有听见,一动不动,那个声音也不再响起,寝宫又沉入一片死寂。
“呈上来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帝才欠了欠身坐起来。
“笃笃”声中,一个拄着扭曲长拐的驼背老头自黑暗中慢慢踱了出来,长长的白胡须几乎垂到了地上,不过他胡子虽长,却是个秃顶,一张脸皱如核桃,挑着两道长长白眉,眼神也是浑浊不明。
在他手中托着一个玉盘,玉盘上水汽蒙蒙,随着前行,那水汽便丝丝缕缕溢散开来,消散在黑暗中。
虽然他行得极慢,楚帝也不催促,只等他慢慢走到床前,玉盘上的水汽在这时恰好散完,露出一颗青色珠子,滚动间牵出道道雾气。
楚帝拿起珠子看了一眼,却又放入盘中,叹道:“丞相,那些道人都说过,此丹虽能延年益寿,却长生无望,更不用说突破飞升,朕服它何用?”
那“丞相”抬了抬眼皮,慢慢道:“要是吃颗丹丸便能飞升,那些道人又何须修炼?此丹凝有水属真元,于陛下龙体还是极有好处的。当然,再好也比不上妖族元丹,要不老臣……”
楚帝眼中隐有怒意一闪,随后却是一黯,他长叹一声,张口一吸那丹丸便飞入口中,一层水汽慢慢自他身周溢出、袅绕盘旋,黑瘦脸上的皱纹都被那水汽滋润得舒展开来,显然极为受用。
但楚帝却并无快意,又是一叹:“终究只是苟延残喘……丞相,事情如何了?”
丞相慢慢收回玉盘,慢慢说道:“十之八九都被道门选走,大事可期。”
楚帝脸上终于露出几丝微笑:“也别期望太高,只不过闲来无事,下一手闲棋罢了……城外那人查清了吗?”
丞相摇了摇头:“来历不明。”
楚帝眉头一皱,却不再说话,挥了挥手翻身躺下。
丞相静静看着假寐的楚帝,过了许久才躬身一礼,在间隔极长的“笃笃”声中慢慢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