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一个大唐的公主居然要在这骊山喂了畜生!
我下意识必上眼睛,可我想象中的剧痛迟迟没有出现。
我只是猛的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身上有如是我闻的熏香。
电光火石之间,我听见“咚咚”两声,然后眼前一黑。
有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莫名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别怕!”
头顶传来甘醇的声音,可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他抱着我的手臂在发抖。他的手挡在我眼前,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我。
粗布的僧衣摩擦着我的脸颊,他双手环着我将我圈在他怀里,下颌顶在我的头顶:“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我没有听见刚才两个歹徒的声音,不放心地挣扎着想要去看。
他抱我更紧,将我的头死死按在他胸口:“别看,我杀掉他们了,他们……死的比较难看,你不要看。”
天哪!
是辩机,我的佛!
我的脑子好一阵才恢复运转,反应过来。
他的怀抱再让人安心不过,我竟然生出几分留恋。我将脸埋在他胸口,方才的勇敢无畏一时间跑了个干净,我只想这样被眼前的人一直抱着,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抱了许久,他突然像被火焰灼伤似的放开我,眼神躲闪:“殿下还能走动吗?”
其实按照公主的职业病,我们在旁人面前总要端两分,这个时候就应该居高临下地强称“没事”。
可对着眼前这个和尚,我的“没事”在舌头上绕了两圈还是吞了下去。
“我全身都疼的要命,刚刚差点丢了命,我害怕,走不动了。”
娇滴滴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我一愣,不知道自己何时学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也愣住,然后紧张兮兮地板正我的肩,一本正经地问我:“哪里痛?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到了?今天可能下不了山,如果不处理一下很容易高热……”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表情凝重,好像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我怔了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呆呆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肩。
这个人实在生的好看极了,连紧张起来也是这样漂亮,微微蹙着眉,桃花般的美目带着几分焦急不安。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四周也泛起寒露。他整个人都被余下的金色笼罩在其中,似佛光普照。
我的佛!
我在心里默念。
我看了他半晌,突然双脚离地,腾空而起。
他直接将我打横抱起,看架势是要一路抱着我走。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让他抱着走,还是太丢人了些。
谁知他置若罔闻,一边走一边一本正经道:“殿下的外伤小僧可以找些草药先给殿下敷一下。胳膊上应该错骨了,小僧等会儿给殿下正回去的时候有些痛。只有肩上的伤,还是要尽快下山就医才是。”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装聋作哑了。
我心安理得地任由他抱着,听他碎碎念。走出很远的时候才瞟了一眼刚才我差点丢掉小命的地方。
两个歹徒的尸体四仰八叉的倒在血泊里,他们的身边似乎还滚着两个黑乎乎的圆球。
血糊拉碴的,确实不好看。
我别过脸将头埋在辩机的肩窝里,瓮声瓮气地嚷嚷:“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害怕……”
然后他就安慰我:“小僧一直在殿下身边,不要怕了……”
我想他总是愿意哄我的,不厌其烦。
靠在他身上和他撒娇,我像做了千八百遍一样,拱来拱去,连手臂上的骨伤都轻了许多。
太阳很快落下去,在夜泊笼罩之前,我们找了个山体稍稍往里处凹陷的避风的峭壁作为今天晚上的安身之处。
骊山的夜很静而黑,风吹过如同刮骨。
辩机抱着我,躲在小山洼里。
夜黑的让我看不见他的脸,我只好用右手去搂他的手臂。
“殿下别动,小僧帮殿下正骨。”
这样的夜,他居然还想着我的胳膊,这个傻和尚。
“不急在一时,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我们要不要生个火堆什么的。”
黑夜之中,我感觉到他星辰般明亮的眸正盯着我:“我的火石不见了。”
我都可以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绯红的双颊。
“我有,在右边的袖子里,你拿一下。”
“……”
“……”
火堆很快生起来,温暖明亮的火焰腾腾而上,干柴被烧得噼啪作响。
隔着火光,重新看见他俊逸的脸庞。我呆呆地露出一个傻笑,半感叹半夸赞:“你可真好看。”
他正在捣鼓草药的手明显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捣弄手里的草药。
“好了。”
他说着,将我的裙子掀起一角,露出我纤细的小腿。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我肿胀着已经结痂的伤疤,问我:“除了这处划伤,还有没有什么不适?”
我点点头,又摇头并连番保证:“腿上只有这一处。”
“借殿下的发簪一用。”
他伸手抽掉我头上的金簪子,在火上烤得通红,然后轻轻吹了吹,毫不犹豫地挑开我已经结痂的伤口。
“你干什么!”
我咬牙斥他,人却一动不动,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他会伤害我。
“好了。”
他柔柔地对着我的伤口吹了两口气,放下簪子,把伤口处的血挤出来,敷上他刚才捣好的草药。
“这个伤口如果不处理好,殿下很可能会高热不退的。”
他解释两句,又觉得苍白无力。只好低头用撕好的布条给我包扎。
他的手指修长,上下翻飞,很快就打出一个漂亮的结。
然后……
就是我的噩梦。
我没想到正骨这么痛,比当时骨头错开还要痛。
原本已经痛的麻木的手臂被辩机托着,狠狠一拽,再推回去。
我这半个身子都疼得叫嚣,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地飙出来。
我也知道这手臂今天不接好明天会更麻烦啊,我也知道这样的痛我不是忍不了啊,可是我还是觉得又痛又委屈。
那种委屈不是觉得自己飞来横祸倒霉什么的,就是对着眼前的人,我就觉得委屈。
而我向来不是个会憋着自己情绪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掉眼泪,笨拙地一会儿伸手一会儿缩手。
最后,他把手臂递过来,定定地看着我:“都说咬着什么就没有那么痛了,要不,要不殿下咬小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