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简之走后,楚休一人呆坐在房间里。这事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原本他只是听父亲提起过“尤玉娘”这个人,要他在外游历时千万小心避开。一开始他只觉得可笑,如今居然真的找上门来,倒是让楚休多了许多诧异。
这时,小小庭院中忽然漫出丝丝缕缕的茶香。这茶十分别致,是师娘亲手种植在长灵山背阴一侧的。那里常年云雾缭绕,茶树长势喜人,蔚然一片。每年春天只采摘一枪一叶,再经过师娘的巧手,便成就了这世间极精美的一道好茶。
初见这样汤色清亮,滋味甘甜鲜爽的好茶,可乐坏了咏杉,直嘟囔着要去和师娘一起去种茶,此时肯定是咏杉在一展身手。
楚休忽然想到,此时正身处长灵山,若果真因为自己引来了邪祟,则应当向道隐师父有个交代才好。思及此处,楚休起身向正房的茶室走去。
茶室里茶香正浓,却见苏缘与小简之并排坐在一边的案前,苏缘正一笔一划的抄写着《金刚经》,而旁边的小简之正愁眉苦脸的对着一叠纸,怕是因为没做完功课便跑出去玩而正在受罚。
楚休向师娘一揖,道:“楚休来讨一杯师娘的好茶。”
师娘笑着看着楚休,摊手向道隐师父身边的位置。师娘人已经四十多岁,身材娇小,说话柔声细语,明明是个温柔有风情的女子,可是苏缘和小简之都害怕师娘,连那个婚事魔王一般的苏玄对师娘都十分恭敬。小简之更是只敢在道隐师父面前掐腰哼哼,在师娘面前只敢点头称是。
咏杉素手执壶,一杯香茶很快便落入楚休眼前的杯中。楚休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茶汤,提杯慢慢品饮。待口舌之间的香甜渐渐归于平静,楚休开口道:“道隐师父,此间有一事楚某要向道隐师父请罪。”
道隐师父放下茶杯望着楚休。楚休接着道:“楚家有个宿世冤孽,原本楚休只听父亲说过行走江湖时要多加留意,可……楚某并未放在心上,哪知……哪知如今她倒真的找上了我。”楚休摇了摇头,颇为不解和无奈。
道隐师父点头道:“那就难怪了,最近山上的确出现了非我族类的气息,不过楚先生不必自责,那是小简之未封好仙障才让她有机可乘。”
简之嘴巴越撅越高,再也不帮你这臭老头做事了!
楚休道:“只是这尤玉娘绝非善类。她曾在祖父的后宫里以吸人精气来修炼自己的灵力,并且喜欢剥小孩子的皮用来熬制养颜的凝膏。当时祖母身体每况愈下,祖父无心顾及其他,让他平白害了不少无辜人的性命。祖母去后,祖父带着父亲回了南溟,没想到这尤玉娘却紧追不舍,一直不肯放过楚家。”
苏缘听着楚休三言两语便讲完了被后人传的沸沸扬扬的五胡灭国往事,心下有些了然,难怪楚休对于宫廷内外的事虽不熟悉却从未行差踏错,他对于成亲之事如此多的顾虑考量,恐怕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吧。
却听楚休继续道:“那日简之似乎已经与尤玉娘照过面了,我怕……我怕这尤玉娘会想要打简之的主意。”
师娘紧张的道:“那日简之玩耍回来,衣服上多了好几道口子,原不是不小心刮破的,倒是像野兽的利爪所为!那妖怪要是真的要打小孩的主意,我们简之可如何是好?”
道隐师父沉吟许久,道:“在尤玉娘离开长灵山之前,我会看着简之不叫她乱跑。”
楚休道:“这本是我楚家的事,没想到却要带累整个长灵山,楚某实在过意不去,必当尽快把这事解决掉才好。”
道隐师父却笑道:“这尤玉娘如此执着,对你们楚家紧追不舍已过百年,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想要解开这‘宿世孽缘’恐怕不易。”
楚休低头皱眉道:“我绝不会让她伤了阿缘的。”
苏缘有些疑惑,这与自己什么相干?
可是小简之却心生不快,这是不让自己出去玩的意思?才不呢。
这日小简之到底趁着师父打盹、师娘看书的间隙偷跑到了河边去找小鱼玩去了。
小简之正在抚摸着一条被冲上的岸的小鱼尸体,道:“你怎么就死了?你若这样死了,下辈子岂不是还要做畜生?哎呀……你不能死啊!”简之又急又无可奈何的自言自语着。
“终于让我找到你这小道士了,呵呵呵……”
简之用手拄着自己的鼻子,做了鬼脸道:“我才不想见你这丑八怪呢,你快点离开我们长灵山,不然师父都不让我出来玩了。”简之又动了动鼻子仔细嗅了嗅周围,堵住鼻子,道:“好臭!原来你不但长得丑,而且还浑身恶臭!你快走开!快走开!恶……”
尤玉娘好久不曾用孩童炼制的凝膏保养身体了,虽然她带了上好的香料所制的香包,可是尤玉娘在长灵山上逗留的时间太久,香包味道渐渐散尽,已经无法压制她身上的狐臭。现在眼前这小童居然一脸嫌弃的道出她的隐痛,尤玉娘气急败坏,伸出长长的指甲抓住简之细小的脖颈。
简之原本想像上次那样避开,可是这次她也在岸上,还没来得及跑,便已经被尤玉娘抓了去。
尤玉娘狠狠的捏着简之的脖子,看着简之小小的身体离开地面,双脚不停的蹬踹着,舌头都伸了出来,不由得得意道:“这细皮嫩肉的正好给我做凝膏压制狐臭,今天便让你这可恶的小孩知道厉害!”
简之吸进去的气越来越少,几近窒息。尤玉娘仰天大笑,得意洋洋。正在此时,小简之突然睁开眼睛,然而瞳孔已散,整个眼珠一片黑暗,仿佛两颗亮晶晶的黑色水晶。
尤玉娘正疑惑间,忽然觉得自己的魂魄仿佛即将要脱离自己的身体。尤玉娘想要松开抓着简之的手赶紧离开,却发现原本是尤玉娘抓住了简之,现在竟变成简之死死的握住尤玉娘的手。从那双比水面还要澄净的眸子里,可以看见自己正在痛苦的挣扎。
尤玉娘心中大骇,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简之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