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学庸,也算是闲暇下来,霁光这才意识到风栾已经多日未曾来慈荫堂了。
“肯定是生你的气了呗。”吃完饭,应纯收拾走碗筷,“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与我们商量,你这样让我都很想打你。”应纯朝霁光的背影挥挥拳头,见霁光就要转头,忙又收回手。
“那你就来打呀,反正我只是个弱女子,真被你们这些武林人士欺凌了,也只能忍气吞声。”霁光将剩的几枚青菜吊到篮子里,嘴中似念经一般平稳吟出。
应纯“噗”的喷出一口茶,“不要在我漱口的时候逗我笑。”
霁光双手交叠,眼睛盯着窗外,一脸正经的继续道,“你自己要笑,也要怪到我头上吗。去看看外面,有声音。”
“你又要耍什么阴谋。”应纯显然是被霁光欺负多了。
霁光白他一眼,索性也不指望他,自己朝屋外走去,刚要开门,却被应纯扳住肩膀,拉了回来,“等一下。”应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吹熄屋内蜡烛,轻轻走到窗前,从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前堂房顶上来两个黑衣人,一人借势落到院内,悄无声息的向前摸索,另一人则面朝街道,向着后门的位置挥手,似乎是在调遣兵力。
“后门……”应纯皱眉。
“可以走。”霁光接话。她脑中转的飞快,来不及与应纯详说,电光火石间,一手吸借应纯内力,一手出掌,只听“轰”一声,屋顶出现一个破洞。屋内顶梁摇摇欲坠,碎瓦哗啦啦的落下,一时,几个反应敏捷的黑衣人已经奔上后堂屋顶。
霁光拉着应纯,借着黑暗迅速从墙角转到后门,与应纯跳墙而去,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医馆的后门是一片民居,此刻虽已近亥时,依旧有人点着灯笼在自家院内散步。黑衣人不敢过于张扬,待再摸过去,早已不见了霁光她们的踪影。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种邪门武功。”已经快到西城墙根,霁光和应纯终于坐下,各自运气调息。
“逆转经脉而已啊,这样我也很受损耗的。”霁光没想到应纯内力如此浑厚。她怕自己内力不够,造不出大动静,只轻微借应纯之力,没想到内力便如排山倒海般涌向自身。霁光平时只是多行养生健体之术,并未认真钻研过武功,自是也被冲击不小。
应纯见霁光面色惨白,额头汗珠大粒沁出,便不再多话,双手轻推霁光命门穴,助她调息。
“咱们得在这里呆一晚,我医馆里还有些东西未带。”霁光面色终于红润了一点,忽然想到她的宝贝们,心中一阵肉疼。
“怕是不能回去了,得想办法告知符瑶和风栾才好。”应纯并不记得霁光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霁光不理会应纯,独自坐在一边,许久,却也是知道没办法再回去,“那就明天出城吧,那些人不会伤害到风栾和符瑶,她两会有办法找到我们的。”
“只怕还会引着那帮黑衣人找到我们。”一会儿,霁光又补充道。她告诉过符瑶遇到紧急事件的集合地址,只是这两人毫无内力,恐怕并不能摆脱那些黑衣人的追踪。不管怎么说,在京外与她们汇合总比在京内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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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栾终于决定去看望一下霁光。虽然她知道有些事情霁光不让他们知晓,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只是既然她不肯主动提起的话,我便去找她谈谈,非要亲口听到她说出来为止。风栾这样想着,推开医馆大门。今日的医馆格外冷清,“霁光?”风栾唤着霁光的名字,小心翼翼走到后堂。耳边倏忽一阵风声,风栾猛地转过身,眼角只瞟见一抹黑影,再定睛去看,却是什么都没有。
“霁光?”风栾猛然发现后堂的屋顶凹陷了下去,她三步并两步走入后堂,除了屋顶一个大洞和满地的瓦砾之外不见任何人影。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风栾反而觉得反常起来。这边出事了,风栾面色一禀。既然她两匆忙离去而不回来,这边一定还有埋伏。她努力集中精神,似乎房顶确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她内力低微,却又难以听清,索性她也不去管了。忽而想到霁光收藏的那些宝贝,她忙匆匆跑到风栾卧室,果然,什么都没带……
风栾走到梳妆台前,从桌上打开着的漆盒里翻找出几样东西,一枚犀角发簪,一枚大琥珀吊坠,一包较为纯净的轻粉,还有当初符瑶送的那枚香囊。都是一些不常能找到,关键时刻却可以救急的中药。风栾将几样物品找个手帕包好,揣到怀里,一路朝李府小跑而去。
“霁光到你这里来过吗?”风栾将慈荫堂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
符瑶刚睡了一日好觉,稍稍有些休息过来,听说姚霁光那边出事,又是焦虑起来。“霁光之前跟我协定过出了紧急情况去哪里找她。”符瑶找出纸笔,“稍等一下我给家人留一封信,我们这就出城去寻找。”
“哦,她跟你说过吗……”风栾此刻的劲头却是忽然消散,一瞬间感觉好似被大家抛弃一般,心中不免有些介怀。见符瑶拉着她出门,便只好随着她向外走去。
京城的西南角是一个叫宛平的小县城。原本这里只是几个稀疏的村落,来往京城的客商官员多了,自然免不了落脚休息,客栈、茶馆之类的产业便也渐渐兴旺起来。四季春客栈坐落在县南一条小巷子里,姚霁光曾治好这家店主的眼疾,也算是店主的半个救命恩人。自此以后,只要她来这家客栈,便都是免费入住。
“张伯,这几日若有人来找我,你把这张字条交予她们即可。”姚霁光将字条交给前台店主。
“姚大夫不多住几天吗?”店主挽留道。
“不了,我还有事情。”霁光笑笑。她可不想把黑衣人带到这个普通的客栈。
霁光与应纯离开客栈,在野外找了个地方歇息。还好应纯对于野外的生活可谓得心应手,拾柴生火之类均不用霁光费心,霁光也趁此机会好好休整了一番。
才只过了一天,晌午时分,霁光忽听到远处似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忙将午休的应纯唤醒,朝远处望去。风栾和符瑶此刻也发现了她们,两人挥舞着手臂,一前一后的向着这边跑来。她两身后,隐约可见四五个黑影影影绰绰。
姚霁光一时居然有些紧张,她提气快步上前,将两人抱住,转身便跑。应纯便也趁机冲过,电光火石间便与那五个黑影缠斗起来。这是她两早已排练了多次的战术,霁光不管身边两人的惊叫声,只顾前行,还好那两人只是叫叫,却也呆呆的不敢挣扎。穿过树林,直到远处一个小村落,姚霁光才将两人放下。
“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去接下应纯。”来不及与二人解释,霁光又转身跑回。那五个黑影套路甚是奇怪,招式缥缈,难见真形。应纯以一敌五,很快便中了两掌,口中咸腥之气渐渐渗出。应纯且战且退,马上就要退到树林边缘,忽闻一声尖细的长哨声。应纯舒了口气,提气纵身跃入树叶之间。
这片林子植被茂密,树荫蔽日,面积又不是很大,正是霁光与应纯特意选的一块宝地。只见霁光手卧匕首,伏于树杈之间,右手几个起落,捆缚树枝的麻绳齐刷刷断掉。黑衣人尚在专心找人,忽闻耳边风声,几枚削尖的树枝朝着自己直飞而来,瞬间将其中一人划伤。几人躲避过树枝,向后退去,那边应纯再是一扯,又有一人躲避不过,划伤面部。
“雕虫小技。”黑衣人恐前面还有陷阱,聚成防守阵型,再向前挪去,却见那两个被划伤的人脚步踉跄,直挺挺倒了下去。几人这才明白这些树枝的意义。
“暂且撤退。”为首那人轻呼一声,另外两人背着受伤的同伴急急撤走。
“还好这就给吓跑了。”霁光拍拍手从树上跳下来。“他们来的也太早了,都没来得及做第二个陷阱。”
“姚女侠已经很厉害了。”应纯也笑着跳下树,朝风栾与符瑶的方向走去。
“那是,也不看我挖了多少乌头,”霁光紧跟应纯身后,“你知道在春日漫山遍野找乌头有多不容易吗?”生乌头是一种剧毒植物,自古西南蛮族便会将箭镞用乌头浸过,战争时有一击必杀的效果。北方的乌头虽不如蜀地的乌头毒性大,但只是对付五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了。只不过春日万物都只是萌发新芽,要在这一堆新芽里找到乌头,真是需要好眼力与丰富的经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