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那厢已经吓得脸色煞白。
纳兰容若倒是镇定自若,费嬷嬷还好对付,安嫔却是后宫主子,他只能将手探入袖子里,随即慢慢抽出。
凝碧吓得双腿绵软。
安嫔等人见搜出了罪证,不免得意洋洋,纳兰容若,安嫔平素可是不想招惹的,毕竟他父亲纳兰明珠在御前得宠,而凝碧亦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宠婢,也不能随便责难,所以安嫔今儿是豁出去了的架势,想以此件事重新证明给康熙看,在后宫,她才是最适合协理六宫之人,而不是那个惯于嘻嘻哈哈不拘小节的宜嫔。
纳兰容若将手中的一张纸双手呈给安嫔。
凝碧缓缓瘫了下去。
安嫔旁边的宫女将那张纸接了,复转呈给安嫔。
安嫔徐徐展开,脸上是骄矜的笑,仔细看那纸上的字,看了半晌,骄矜的笑换成涩涩的讪笑,颇有些无奈的样子,阴阳怪气道:“本宫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大人的诗词,大人可真是勤勉,随时带在身上呢。”
纳兰容若之才,天下无人不知,多少闺秀倾慕,后宫女子更是津津乐道,安嫔,当然了解,只她这话不是赞佩欣赏,而是因为没搜出罪证的气恼。
纳兰容若收回那张诗稿,重新塞入袖中,随即恭敬道:“臣别无其他嗜好,唯诗词尔。”
既然与己无利,安嫔懒得同他讨论诗词曲赋,道:“行了,等下东莪格格就要过来了,大人还是赶紧出去吧。”
纳兰容若便躬身告退。
费嬷嬷等人一回头,却见凝碧倒在地上,不禁惊呼一声,众人便过来相看,费嬷嬷似笑非笑道:“姑娘怎么突然倒下?”
凝碧手指太阳:“怕是中暑了呢,这几天就感觉身上不大好。”
安嫔却蹙眉看着她,若有所思,忽然眼睛凸起,猜测自己大概方才给纳兰容若骗了,只是再想喊人,纳兰容若已经出了宫门,她只能懊恼不已。
等将东莪迎进了宫,送至慈宁宫太皇太后处,简单相见叙话,各位嫔妃不好打扰太皇太后东莪格格单独相处,于是纷纷告退,各回各宫,安嫔却来到佟贵妃处,先是向佟贵妃禀报了今日在顺贞门处发生的一幕,又问先去的朝云和暮云,到底看没看清那个突然跑走的人是谁?
安嫔道:“我觉着,凝碧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与侍卫私相授受,怕是有人利用了她。”
佟贵妃静静的听着,安嫔讲完,她道:“你啊,别整天的疑神疑鬼。”
随后又呵责朝云和暮云:“无凭无据的,再敢散布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别说我不念咱们主仆之情,我是后宫主事,若你们两个犯错,我非但不会宽宥,还会加重处罚,以正视听。”
朝云和暮云吓得慌忙跪地:“奴才们不敢了。”
佟贵妃懒懒的抬了下手:“起来吧,去把玉醐叫来,这心口处突然不舒服。”
朝云和暮云谢恩而起,使了个小宫女将玉醐喊了来,进了正殿,玉醐分别给佟贵妃和安嫔施礼,再问何事。
佟贵妃指着心口处:“没来由的心慌,好难受。”
玉醐便上前,准备给她把脉。
朝云也取了蒲团在地上。
玉醐刚跪下,听佟贵妃问:“方才你去哪儿了?就是朝云和暮云去顺贞门迎候东莪格格的时候,这心难受了半天,却找不见你。”
玉醐心底咯噔一声。
安嫔也笑了,方知道佟贵妃口嘴呵责她,其实心里还是相信顺贞门处发生的一幕不是捕风捉影,并且,她在怀疑玉醐。
玉醐道:“奴才瞧娘娘好睡,先跑了趟茅厕,然后往园子里转了转。”
佟贵妃将手臂伸给她,淡淡的哦了声:“是啊,这时节园子里的花开得最盛,特别是那簇荼蘼。”
玉醐一壁给她把脉一壁道:“娘娘说的是前几天吧,现在荼蘼早谢了,没什么看头。”
佟贵妃恍然大悟似的:“真的么,荼蘼竟然都谢了,我可是有日子没去园子了。”
玉醐心里冷冷一笑,心道若非我从小读书识字,今天就给你诈出来了,当年读苏轼的那一首“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好奇荼蘼的花期,用心观察过,荼蘼虽然开得晚,那也是一入秋便谢了,这时节眼瞅着入秋,荼蘼即使没能完全谢落,也不会是开得正盛,斗胆一搏,竟侥幸逃过又一劫。
给佟贵妃把了脉,本是谎称有病,没查出什么,就给她开了点温补的药。
晚上,阖宫家宴欢迎东莪格格,宴席没有开在乾清宫,或许康熙觉着迎接多曾经的罪臣之女,乾清宫过于隆重,而开在慈宁宫也不妥,按辈分,东莪比太皇太后晚一辈,更因为太皇太后当年同多尔衮传过不雅之事,于是将宴席开在了太后的寿康宫。
佟贵妃主事六宫,这种事她当然得去,于是仍旧要玉醐与朝云暮云等宫女随侍左右,在宴席开始之前就到了寿康宫,先去给太后请安,又陪着太后往宴席上去,见众人几乎都到了个全,只差太皇太后和东莪格格并康熙。
待康熙同太皇太后并东莪格格到来,个人依次见礼,然后开始了饮宴。
玉醐规规矩矩的站在佟贵妃身边,目不斜视,却也感觉到康熙时不时的扫她一眼。
佟贵妃似乎捕捉到了康熙的目光,也领会了康熙的心意,起身道:“皇上,臣妾觉着,玉姑娘身为宫中女医,身份不同,且她为臣妾诊病罄尽心力,臣妾请皇上准许,给玉姑娘赐座。”
康熙便点了头:“就依贵妃。”
于是有人搬了把椅子来,就放在佟贵妃身后。
玉醐慌忙伏地谢恩,佟贵妃道:“起来吧。”
她就往椅子上坐了,说是坐,比站着还累,总感觉这是爱新觉罗家的家宴,而自己,是客居宫中,是局外之人,坐得累了,也有些饿,珍馐美味扑入鼻孔,腹中顿觉饥肠辘辘,幸好大家忙着交谈没听见她肚子咕咕叫,于是赶紧向朝云和暮云道:“二位姐姐,我突然腹痛,出去下。”
朝云一撇嘴:“这时候你腹痛……”
想着她大概是想如厕,厌恶的挥挥手:“去吧去吧。”
玉醐便偷偷溜了出来,出了寿康宫随意走一走,见明月高悬,空气清新,使劲一嗅,神清气爽。
“站住!”
突然有人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