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康熙下旨册封上官云衣为和硕公主,时至今日她才正式进宫,都因为作为其嫡母的佟贵妃病病歪歪。
入了宫认了母亲,收在佟贵妃宫中,众嫔妃争相过来贺喜,也同时送来礼物。
太皇太后虽然同着苏麻喇姑礼佛诵经,其实她心里最喜热闹,听闻上官云衣入了宫,非常高兴,早年她收养过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孔四贞,后来孔四贞嫁给孙延龄,夫妇俩就食广西,而今佟贵妃收养了上官云衣,她忽然又想起孔四贞来,手捻红珊瑚的佛珠喟叹道:“四姑娘现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三藩之乱时,吴三桂将孔四贞接到云南,其实就是软禁,而今三藩之乱已如秋末之叶,可是孔四贞杳无消息。
苏麻喇姑劝道:“万岁爷说,早晚攻下昆明,那个时候,四格格那时便可以回京陪伴老佛爷了。”
太皇太后拂拂手:“不说了不说了,后宫不得干政,我忘了你也忘了。”
正巧此时,宫女进来禀报:“贵妃娘娘带着云衣公主来看老佛爷了。”
太皇太后一喜。
佟贵妃同上官云衣已经在诸多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佟贵妃自己先给太皇太后施礼请安,又指引着上官云衣给太皇太后施礼请安。
太皇太后打眼瞧那上官云衣,盛装下,仍旧不失娇柔,心里感叹,比之玉醐,上官云衣样貌不输,只是两个人在气质上不尽相同,玉醐更古怪些,说不准她是怎样的个性,这个上官云衣一看即知道是柔情似水,且善于愁肠百结的女儿家,人美,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太皇太后非常喜欢,招手道:“近前来,按照辈分,你该叫我曾祖母。”
上官云衣便再次跪拜下来,口尊曾祖母,又道:“愿曾祖母福寿绵长。”
太皇太后拉过她的手左右端详,感慨着:“那个巴毅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能娶得你这样的好女子。”
两个人虽未成亲,因是皇上赐婚,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上官云衣羞涩垂头:“老佛爷谬赞,能够嫁给瓜尔佳大人,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才对。”
佟贵妃一旁道:“你们两个都有福气。”
太皇太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巴毅呢?这样的大日子,他该过来的。”
佟贵妃道:“来了来了,瓜尔佳大人在乾清宫陪皇上呢,皇上说今儿云衣入宫,是个大日子,晚上阖家饮宴,瓜尔佳大人到时会在的。”
太皇太后点点头:“他们两个也都老大不小了,这婚事本是去年冬天定下的,再别耽搁了,择个日子,就完婚吧。”
佟贵妃满含歉意道:“耽搁这么久,还不是因为我这病,而今我这身子也大好了,也着急给他们办婚事呢。”
太皇太后道:“是啊,瞧着你大好,我这心里也轻松了很多,说来奇怪,那个玉醐出了名的女华佗,可她给你调理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好转,反倒是她一病,你这病倒好了。”
佟贵妃讪讪一笑,想了想道:“玉姑娘很能干的,弱症,大概畏寒,这天儿暖和了,我这身子也才渐渐好了起来,不过经老佛爷这么一说,臣妾倒想起件事,刚好同老佛爷商量下,就是玉姑娘,病了这么久,按理该打发出去的,可是这事我同皇上说过,皇上只说她不是宫女,不好因为病了就撵走,可是臣妾想,正因为她不是宫女,总不能在宫里住一辈子,所以请老佛爷定夺。”
太皇太后看了眼上官云衣,猜测这姑娘知道不知道玉醐同巴毅之间的往事,见上官云衣神色淡然端庄大方,或是知道,人家不在乎,或是不知道,所以才会如此淡定,太皇太后道:“使个人去看看,若是玉醐真的病重,是该打发出宫的,若是见好转,还得听听皇帝怎么说。”
佟贵妃欠身施礼:“是,臣妾知道了。”
太皇太后凝眉想想:“使谁去呢?
侧身对苏麻喇姑道:”旁人我还真不放心,这样,你亲自去看看吧。”
苏麻喇姑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
出了慈宁宫,苏麻喇姑喊过两个宫女,备了些果子和清淡的吃食,放一个食盒里拎着,乘了轿子就来到了玉醐的住处,下了轿子接过宫女手中的食盒,又让那两个宫女在门外等着,她自己走进院子。
不大不小的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清静幽深,玉醐身边,唯一个凝碧,两个人同在房内说话呢,听那年久失修的房门吱呀一声,凝碧看着玉醐,奇怪道:“会是谁?”
待苏麻喇姑走了进来,凝碧唬了一跳,玉醐也忙着从炕上下来,虽然她仍旧是一品官职,但苏麻喇姑在宫中的地位类如康熙的母亲,无人不尊重,而玉醐尊重她,一者是因为她年事高,二者是因为喜欢她。
“大姑姑如何来了?”
玉醐拜了下去,又忙着让凝碧为苏麻喇姑搬椅子倒茶水。
“来看看你。”
苏麻喇姑环顾一下房内,虽然简陋,倒也是干干净净,她坐下后,也让玉醐坐在自己对面,然后对凝碧道:“盒子里有些吃食,想必一路过来都凉了,你拿去厨房温一温。”
凝碧应了声,转身提着食盒去了厨房。
见房中只余她们两个,苏麻喇姑这才道:“姑娘一向可好?没想到一病就是数月,想姑娘自己是女医,怎么就治不好这病呢?”
玉醐容色一僵,随即淡淡一笑:“连大姑姑都怀疑了,想必太皇太后也在怀疑。”
苏麻喇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玉醐知道这事瞒不了太久的,刚好有求于苏麻喇姑,索性直言:“我这病,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苏麻喇姑并无意外的样子:“我知道姑娘必有苦衷。”
玉醐心道,我能有什么苦衷,还不是为了对付皇上,不方便说出口,这样道:“恕我斗胆,问大姑姑一件事。”
苏麻喇姑和颜悦色的看着她:“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玉醐舔了下干裂的嘴角,是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道:“我听闻过林先生的事。”
苏麻喇姑眼皮突地一跳,面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描摹,微微一笑:“但不知姑娘所说的林先生是哪位?”
玉醐道:“大姑姑明知故问,我说的那个林先生,就是让大姑姑矢志不嫁之人。”